如雪的神骏,正是追风。白马正百无聊赖,垂着雪白的睫毛,试图将身上的红鞍甩开。一见他,立即扬蹄昂首,发出一声咴鸣。
屈方宁惊喜地抱住马儿,好生亲密一番,才道:“怎么带了它下山?”
御剑看着他,别有深意道:“自然是为了带故主回去。”
屈方宁也不跟他矜持,翻身上马,原地兜了一圈,笑道:“这家伙力气见长啊,我都要拉不住了!”
御剑眼神微不可见地一暗,替他挽过缰绳:“跟我一骑?”
屈方宁摇手道:“总还有些情分,不至于连我也摔下去。”拍了拍马背,心情甚为愉快。见巫木旗还傻不愣登地蹲在地下,蒲扇般的手掌胡乱扒拉着草根断茎,奇道:“巫侍卫长心情不好么?”
御剑哂道:“绰尔济捉弄他,说要将那小妹子许给别人。这都愁了好几天了,不管他。”挥鞭叱马,一路奔上鬼城。
屈方宁紧随其后,才到主帐门口,已被他马鞭拉了下来,空中不由自己,直接落入他怀里。连寝帐都来不及进,在主帐毡毯上就吻在一起,光靠下体摩擦就射了一次。粗略吃了点东西,又在床上干了两次。小憩片刻,天色已经深黑。屈方宁见他下床着衣,懒懒道:“什么时辰了?”
御剑在暗中坐在他身边,道:“睡醒了?”
屈方宁唔了一声,勾住他脖子,蜜糖般说道:“你要去哪里?”
御剑低笑一声,道:“哪都不去。”抱住他的背,道:“大哥曾说要送你一件礼物,你想看么?”
屈方宁立刻好奇起来,道:“要看!”
御剑抱了他起来,走出门外。一月的草原深雪未消,寒风冷冽,连天空一轮白月亮,也比往日瑟缩些。
屈方宁身体正虚软,山上冷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刚将身上的黑氅拉到颈下,忽然之间,目光发直,嘴巴张开,连手也不会动了。
只见雪意萧然的鬼城悬崖上,一张殷红如血的弓正高悬在流火枪尖,二者一般的红光暗昧,火舌喷吐,在墨黑的天幕下烙下火焰的痕迹。
他做梦般赤足走了过去,将那把火红的弓摘了下来。入手轻如鸿羽,却可拨动千钧;弓臂外围皆以黑色沉玉镌刻,触手生温,绝无灼伤之虞。弓弦细如流水,弹拨时隐隐有空谷之音。擒弓分弩,无不自如,宛如自己多了一条手臂一般。随心如意之处,比他从前箭术最精绝时犹有过之。
御剑道:“此弓名为‘飞光’。”
他将屈方宁从后拥入怀中,在他头顶低沉道:“飞光是世上最无情之物,煎熬日月,销骨黄泉。大哥从前不解人间情味,便如这飞光一般,三十年弹指而过。执迷别物,伤你至深,竟无可弥补。”
他取下拇指上的铁玉扳指,套在屈方宁手上,连他的手一起握住:“宁宁,大哥折了你的手,拿一辈子来赔你罢!”
屈方宁背身对他,摩挲着那把飞光,一句话也不说。
静夜之中,遥遥传来巫木旗含糊不清的呓语:“……你不信我,只管把我的心剖出来看!”
第91章 稚枝
除却恼人的春寒与兔采公主的出嫁,永宁十一年春天似乎并无大事。安代王与众臣在神树祭典之后,还举行了一场隆重盛大的狩猎。久未露面的乌兰将军身骑白马,怀抱儿子,也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别人怜惜他妻子新丧,还蒙受了不白之冤,多多少少都过去寒暄了一番。远远瞧去,身边车水马龙的,很是热闹。乌兰将军面容消瘦,话语不多,仍强打精神,一一以礼相待。只在狩猎时兴致高一些,还取出马鞍旁一张殷红长弓,亲手开弦,狩得两匹黄羊、一头沙雉。有些眼力厉害的,识得是件异宝,半开玩笑道:“将军这把神弓,天底下怕只有鬼王殿下的流火能够比肩,平常兵器是万万不能媲美的了。您先前那黄金弩也用不着了,不如融了重新打过,给哥几个解解馋罢!”乌兰将军但笑不语。他儿子在他怀中伸出黑黑的小手,好奇地揪着长长的雉羽。乌兰将军便将羽毛拔下,送给他玩。口中笑道:“阿葵,这几个伯伯要分你的财产,你说你能答应吗?”又将他的小手拿起来摆了一摆,示意他是比较爱惜东西,轻易不与人的。
除此之外,场中其实并没什么看头。御剑将军正在雅尔都城祭祀先祖,无暇前来。千机将军倒是在场边坐镇,却没半点过来招呼的意思。脸色也是冷冰冰的,对谁也不搭理。
必王子与一众随从纵马逐鹿,颇有斩获。见屈方宁给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脸露鄙夷之色,重重哼了一声。中途一名御统军将领忽至,附耳说了句什么。王子顿时变了脸色,连问了几句“当真?”连猎物也不要了,匆忙就离开了。
郭兀良奇道:“阿必这是上哪儿去?”
他对这位高足的品性了如指掌,知道他从不肯放过任何出风头的机会。打猎半途离场,那是前所未有。连他肩上坐着的一只小小白狐,也歪了歪头,浑浊的眼珠子里流露出迷惑之意。
屈方宁回头淡淡瞥了一眼,低头抚摸孩子深陷的面颊,自言自语道:“谁知道呢?”
从狩猎场回来,照例是一场盛宴。酒酣耳热之际,只见必王子率一队人马闯入帐内,将屈方宁当胸一脚,踏翻在地;随即被人一把勒起,按着头跪在地下。王子手擎金刀,直直抵在他眉心之间,喝道:“姓屈的,你认不认罪?”
席间大乱,侍从纷纷避让,生怕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