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茗瞧见卢正秋欲言又止,以为他在担忧此处的安全,便补充道:“这里地势偏高,就算到了涨潮时,水面也不会没上祭坛。”
卢正秋刚要回答,便被身后的人抢了先:“正秋师父,不必担心,阿茗的眼力准没有错的,今夜你就放心休息吧。”
说话的人是姒玉桐,她跟随众人跳出船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虽说不会被水淹没,但难保不会被魔教找到。我实在想不通他们究竟是如何寻到我们的行踪,提前做好埋伏的……”
她的疑问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方世平上前一步,在她肩上轻拍:“眼下先照顾伤者,明日再做打算吧。”
姒玉桐点点头:“我明白。”
方世平道:“你带几个人去祭坛上搭个营帐,让冬青和正秋师父休息,我来安排其他人,今夜我们就呆在船上,轮流值守。”
姒玉桐也点头应下,刚迈开步子,便听到身后的声音:“对了,阿桐,你也给自己搭个营帐……”
她立刻转回头道:“我还不困呢,好容易团聚,我也要与你们一起值守。”
方世平皱眉:“可你的身体……”
“我没事的,”她立刻打断对方,“大哥,记得给我留酒啊。”
方世平望着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叹道:“大哥知道了,放心吧,一定给你留着。”
姒玉桐这才露出笑容,冲着方世平眨眨眼,转身往祭坛方向去了。
帐子外风声猎猎,帐子里柴声噼啪。
营帐搭在无名岛屿的最高处的青石台上,从此处看去,祭坛四周的白玉柱更加高耸,尽头埋没在冥冥的雾气中。
营帐中放置了取暖的火盆,毡布之中是干燥而温暖的床榻,空气里飘着药草的清苦味。
今夜,那个唠唠叨叨的青年注定无法催促师父吃药了,卢正秋自己煎过调养寒毒的药汤,换下染血的衣衫,又吃了些口粮填肚子,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他只是望着床中沉睡的人。
冬青仍旧没有醒来,尽管他身上的毒已经驱除,伤口也已仔细处理过,但他的眼缝和眉头仍无意识地紧绷着,口中时不时泄出压抑的呻吟。
卢正秋知道他在忍耐痛苦,小时候他偶染风寒,半睡半醒时,便常常做出如此反应,这个固执的孩子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即便在噩梦中,也从不允许自己肆意哭闹。
这次他虽然不是因风寒倒下,但额头的确在发热。卢正秋大约知道原因,方才在船篷里,为了驱除他身上的毒,自己以内劲强行调运他的经脉,虽说毒性散去,但青年体内的气血沸腾,一时难以消解。方才喂他服下宁神的丹药,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他在这个除夕之夜终于到了二十岁的年纪,倘若狄家的家业尚在,少爷狄冬青也不过刚刚得到整衣戴冠,披挂上阵的资格。可是,改做卢冬青的他,已将性命掷于战场,出入生死之境。
在众多习武者之中,如此年轻便凝出元神的例子实在不多。
他是如此地渴望成长,以至于毫不吝惜自己的安危。这一次病痛,或许便是他揠苗助长的代价。
他的额上很快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被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咬出一条淡淡的血痕。
卢正秋心下不忍,却别无办法,只能用毛巾沾了清水,抵在他的额头上擦拭。
哪知刚刚将毛巾搭上,手腕便被抓住了。
冬青在睡梦中突然抬手,好似惊醒似的。
可他没有醒,他只是在无意识中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腕,像是生怕对方离去似的,有些强硬地拉扯着,将对方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
冬青的手指尖泛着惊人的热度,口中喃喃道:“师父……别走……”
卢正秋呆住了。
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全然动弹不得,任由冬青的手指牢牢地扣在自己的腕上。
青年的脑袋在枕上不安分地挣动,脸颊顺着他的掌心划过,最终,嘴唇贴在他的掌根处,微微颤动。
他的掌根上生有粗糙的茧子,干燥的皱纹,这些悉数蹭过青年s-hi润灼热的唇瓣,被一寸接一寸地吻过,令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地战栗。
冬青无意识中转过身,伸开空闲的手臂在虚空中摸索,试图索要更多亲昵接触。
那只手擦过卢正秋的胸口时,年长者打了个激灵,他当然明白青年的举动是为何意,他的徒弟已数次对他表明心迹,他又怎能全无觉察。
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敢承认,然而,在这次舍命相救之后,他再无法将冬青的话语当做戏言。
他的徒弟将一颗炙热的心捧到他的面前,任他采颉或蹂躏,都绝无怨怼。
此时此刻,他望着那被痛苦折磨着,茫然而又急切的脸,轻声道:“冬青,你终究会成为你该有的样子,而我……却始终不是我。”
“师……父……”
冬青没有醒来,只是挣动得更加厉害,两条腿蹬乱了床单,将刚刚换上的衣衫挣开,露出里衣。
两腿之间的隐处,竟被水痕洇s-hi了一块。
卢正秋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冬青尚为处子,未经人事,尽管饱览医书,甚至为新婚伉俪、怀胎孕妇问诊,但终究没有亲自品尝过情事的欢愉。
更何况令他倾心的是另一个男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渴望,只有在这个昏沉的夜里,在深重的梦境中,在饱受病热折磨时,才会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欲求。
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