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按着我的人放开我,我求监斩官放过我娘,甚至,绝望至极的拼命冲着周遭围观的人群磕头,求你们,求你们放过他们,放过我娘!父皇,父皇,儿臣愿代娘亲去死,父皇,求你放过她......
没有人应我,没有一个人应我,越刮越大的北风中只有冷漠,冰凉彻骨的冷漠。所有的哀嚎全不顶用,我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身后的刽子手斩下脑袋。
“不!娘!!娘!北祁,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一家老小,赶尽杀绝!!啊!!!”
“北祁,我要将你一家老小,赶尽杀绝!!赶尽杀绝!!!”
那时的我,仇恨几乎将我烧成灰烬,堆满行人的街市上,我彷若无人的叫喊,冲着咸阳宫门的方向,冲着我的父亲,冲着我口口声声唤了“父皇”整整九年的人。
可,此时此刻,不过区区一年的光阴,我便被磨成了今日的这个样子。不悲不喜,听天由命,一家老小赶尽杀绝?我有什么资本,我又哪里来的傲气?
身后火辣辣的痛狠狠吞噬着我几近麻木的神经,本已经如枯井的心好似被重新浇灌出了知觉。一番折腾下来,身上早已精疲力尽,我索性瘫坐在地上,习惯性的蜷起双腿抱在膝上。眼泪止不住的淌,我亦不知这眼泪从何而来,只是想哭,却好似已经哭不出来,泪水顺着面颊流在膝上,染湿了一点一点晕开的痕迹。
好似周遭只剩我一个人,泪眼迷蒙中,前尘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背靠着一旁冰凉的墙壁,我竟是笑出了声:
“母妃,娘,您为何不带我走呢,要是小豫做错了事,您只管罚我,为何要抛下我,娘,娘亲......”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埋着头,呜呜的哭出声来。
“没有人要我,我活着就是错误,既然是错,娘,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要把这一年来的委屈尽皆发泄出来,终究,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正见着男人分明透着暖意的脸。
“乖,哭出来就好了,从今往后,有我在,有我保护你,这天下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久违的温暖,久违的怀抱,呼吸着来自男人怀中的竹叶清香,竟好似是期盼已久的踏实,终究哭的体力不支,难以压制身上强烈的不适再次昏倒过去。
隆裕十五年的春天,天子山上的一众草木在我眼中始初有了绿意,天不再灰沉,山上也不再是刻骨的冰冷,一切春生的使然,终究开始。
我,叫北豫。
第80章 半江瑟瑟半江红(上)
碧岩山上四季皆景,多得是山间四时而景亦多有不同。道是春日的流水绕涧川,夏日的清泉浓阴满目浓碧,秋日满山的红叶引来多少雁字归去的惆怅哀婉,至于冬日,虽不至于大雪封山,却也是玲珑剔透的晶莹极是难得。
只是,这壬寅年的冬,却异于往昔任何一年,不过冬月上下的光景,这雪,却来的格外诡异。
事实上,早在初秋之时,碧岩山及其山下的梓州城便已经陆陆续续迎来了三四场雪,并且来势非小。只不过是因着那时候的碧岩山天气尚还带着些热,多数的雪花未及落地便化作了水滴,若是碰到些雪粒大的落在地上,也是只消须臾的功夫便能融化,是以,虽是九月天降飞雪,却未曾引来农耕航运的不便,故所以终究未曾引起官府及百姓的注意。至多就是提起之时,道上一句:这九月的雪,实属罕见呐。
只是,这一场场看似实属巧合的异象,能够迷惑住一众普通百姓及官员,却丝毫逃不过出身玄学世家的曲清妍之双眼。早在九月初下第一场雪之时,她便瞧出了此事绝非巧合,只是,无论她怎样推算这六十四爻动,却怎么也推不出这其中玄机,直到暄景郅回山再行,直到三日前那场足足下了两天的大雪,曲清妍终于在夜半时分对照着好不容易放晴的夜空星象推出了其中的道理。
事实与所料分毫不差,这天运与劫数一寸都不偏的正对着自己这处别院的上方。曲清妍自能识字起便开始研习玄学卦象之术,几十年来可谓是尽得其父曲然的真传,由是自小五感之识皆在常人之上,这一番推算了足有数月之久的结果,曲清妍自然知道已成定局。只是,恨只恨未先做绸缪,如今再动恐怕已晚。
深夜时分,别苑之中万火皆熄,只有曲清妍的房中尚还摇曳着一丝橘黄色的烛光。看着眼前榻上和衣而眠的一双儿女,曲清妍的双眼不自觉便充斥着满目的爱怜与不舍。
睡梦之中的暄笥楠睡在外侧,身上搭着一张羊毛薄毯,因着房中地龙烧的极热,暄笥楠的双颊稍显通红,稍有些瘦削的脸庞像极了暄景郅的轮廓,明明是清秀至极的样子却又棱角分明。
与暄笥楠的安静成对比的,却正是暄兕祐的不安分。比之暄笥楠小小年纪便有其父一番相貌风骨的遗传,暄兕祐却是无论从外貌还是脾气秉性都不像是她曲清妍与暄景郅的孩儿。
肉嘟嘟的双颊随着呼吸颤巍巍的动,额前的碎发被汗浸的有些湿,略有些散乱的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两只小手尚还不安分的抓着暄笥楠的袖子。至于身上的薄毯,暄兕祐亦是盖的乱七八糟,许是因着嫌热,两只小脚丫还伸在外头翘着。
曲清妍眉目间尽是一片慈爱,看着榻上熟睡的二人,只觉满腔的慈母之情再难以克制,这是她的孩儿,是她和至爱之人所结合生出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