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珏落水一案有了着落,主谋是后宫里的一位夫人,也是邺人世族送进宫来的女儿,家中有个兄长在朝任中书侍郎,父亲也是扶邺功臣,如今虽她父亲不在朝为官,兄长的侍郎职份在后宫里并不算显眼,但整个家族的势力在永安府各处分散,靠山并不小觑。
后宫行祸可并不是件小事,那夫人被赐赌酒一杯,当着整个后宫的面癫狂而死,死相难看,令后宫人人心悸。
年夫人之死不过是皇帝打击这些旧世族的第一步棋而已,这些门阀家族各有姻亲往来,关系盘根错节,都想分皇权一杯羹,而赫连家正是这些世族之首,是所有根结依附的那颗大树。
年侍郎曾是太子侍读,皇帝命太子去抚慰年侍郎。太子前脚刚走,一耄耋老者自屏风内走出来,皇帝道:“咱们继续下棋。”
下到难解之处,皇帝皱着眉头,“佟先生可将寡人的路给堵死了。”
佟伯道:“陛下忧国忧民,心思不在棋盘上。”
“能得老先生认可,寡人也算无愧于先朝。”
“陛下明德,是宣帝不可相比。”
“只恨天命有限,这几个儿子无一成器的,寡人实在没宣帝的福分。”
“宣帝福德在于无知百姓之苦,陛下明德在于知百姓何乐,岂能相提并论?”
“佟先生巧辩之能,却不肯入朝为寡人分忧国事,真是惋惜。”
前朝旧臣对皇帝多以畏惧之心,佟伯对他除了畏惧,却多了一份敬重。他八十年浮尘,见了三代君王和太多人事,当今的这位皇帝虽也有暴虐之行,但比之前朝末代几位亡国君,不可谓不勤勉于政。他虽是武人出身,但并不居武功而狂傲,反而谦逊若初蒙学子,勤恳政务,也肯放下身份地位与他请教先贤圣言,单单这一点,前朝仅光武、召文二帝可与之相比。
皇帝不必再落子,佟伯已经全胜。
他一子一子收回青铜棋盅,一边问:“依先生之见,太子、成王、晋王三人,孰能成大器?”
“太子若水,润泽万物,成在不争,败也在不争。成王若火,心有所想,必有所成,只是火势难测,唯恐后患。”
“先生所言甚是啊...”佟伯唯独没提晋王,皇帝哂笑,“那老七呢?”
“晋王大器已成,然过犹不及。”
“佟先生知寡人之心...若天下还能有像先生知寡人心者,寡人不至于被扣上那么多不相干的帽子。”
“陛下为天下之主,唯独能判夺陛下的,是天下苍生。”
“今日听先生一言,寡人宽慰。不求先生在史册上美言,只求勿将那些莫须有的都加诸身上。”
帝王辛酸,非在其位者不可体会。
为了这个位置,他曾做了太多的坏事,可历经万难坐上了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想做好事的。
他独宠赫连雪,也独对不住她,借赫连一族势力将她的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如今太子背后所侍是这些贵族,他日掣肘太子的也必是今日扶持他之人,这是他霍家的江山,他不容任何他姓之人来觊觎。
☆、大醉方休
太后赶在年底终于进宫,皇帝皇后请安,她仍是不愿理睬的模样,不过半柱香时刻便赶走皇帝,要诵经念佛。
皇帝清楚这时能让太后心软的只有霍珏,连忙叫人去接卿卿霍珏入宫来拜见老祖宗。
因宫里催得紧,卿卿甚至未来得及梳一个像样的发髻,只是在车上自己编了个辫子,更是粉黛不施。这虽是她平时的模样,可若这个样子入宫去见太后是万万不可的。
她越是焦急,越是强迫自己镇定,到了宫门前,索性想着让太后以为她是小爵爷的婢女好了。
领她们去太后的永寿宫的是御前的德全公公,一路德全公公宽慰道:“姑娘,小爵爷,咱不必紧张的,太后娘娘和蔼可亲,可比寻常人家的老奶奶都慈祥。”
霍珏对万事都感到新奇,他第一次见老祖宗,好奇多过紧张。
到了永寿宫,卿卿四处找寻,并未见到什么太后的身影,她恍然明白,远来永寿宫中那位拿着佛珠闭目念经的,寻常布衣打扮的老妇正是太后。
卿卿牵着霍珏跪下来给太后行礼,太后睁开眼,看着霍珏,一时也忘了让他们起来。
旁边的女侍菱珠提醒道:“太后,小爵爷还跪着呢。”
太后这才回神过来,朝着霍珏招收:“囡囡的孩子长得真是俊...快来让老祖宗看看。”
霍珏听话地上前,唤了身“老祖宗”,这一声叫的太后又是心花怒放,又是感慨万千。
“长得真像我们囡囡小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囡囡的娃娃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娃娃。”
太后一口一个囡囡,卿卿猜出来是在叫霍煊。
太后急着与霍珏相逢,并没注意到卿卿,知道霍煊都坐在她膝上了,太后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女。
她一见这女娃,眼前一亮,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娃,站在那里皮肤比外面的雪还白,眼睛水灵水灵的。
“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民女孟卿枝。”
“原来是小珏儿的姑母...那也是名门之后,快过来让老奶奶我瞧瞧。”
卿卿犹豫不前,菱珠推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前去。
太后倒是比德全说得更和蔼一些,就是她自己的祖母,似乎也不是这般亲近的。
“怎穿得这样素呢?是不是皇帝对你不好?”
“陛下和皇后娘娘待卿卿很好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