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轶的医术,尤其是在妇科一道上,当真不是盖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因为李氏给茉雅琦的药丸药效十足,又错过了最佳诊治时间,他仍然没能做到尽善尽美,足足忙碌半个时辰,硬生生在数九寒天的季节忙出了一身大汗,梁宇轶就这样穿着那身被血污沾染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官袍,颤抖着双腿,心惊胆战地来到了众女齐聚的厢房。
他顾不上去在意自个儿的狼狈,也顾不上想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老话,一进门就噗通跪在地上,叩首请罪道:“微臣无能,不能保住二格格腹中胎儿,还请福晋恕罪。”
“真是自作自受!”单单是看茉雅琦那个出血量,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同情茉雅琦,连她的亲生额娘李氏亦是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尤其是本就和李氏有旧仇的陆格格,心底更是涌起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而坐在上首的尔芙却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一条人命,虽说没有腹中胎儿没有落地就算不得人,但是身为女子往往是在有孕之处就能够清晰感觉到那种血脉牵动的感觉,尔芙虽然不同情茉雅琦的下场,却是真正心疼那个被茉雅琦就这样稀里糊涂弄没了的小孩子。
不过现在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她发表任何感想。
人心本恶,甭管她是否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有些感伤,落在其他人眼里都难免会有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感觉,她黑着脸抬了抬手,示意梁宇轶起身,又环视了一眼在场众女,淡声说道:“二格格的事情,你们想必早前就已经有所猜测,不过我今个儿明白的告诉你们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在任何地点听到任何传闻,如果有人觉得这是件值得宣扬的事情,那么我想京郊那处破落的小庄子就是你们的去处了。
好了,今个儿大家伙儿也都累坏了,便就这么散了吧!”
说完这话,她又将目光落在了梁宇轶身上,将替茉雅琦调养身子的重任交托给了这个最擅长的人,同时大方地让诗情取来了上好的鹿胎膏和野山人参给梁宇轶,让他斟酌着给茉雅琦补身体,仔细交代完这些,她瞧了瞧下首陪坐的李氏,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领着人回到了正院。
回到自个儿的地方,尔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并没有进房间。
她交代宫女进房间取来了软底绣花鞋,就这样站在廊下,扶着诗情的手腕,小脚丫踢了踢,甩了脚下的小羊羔皮的及踝短靴,随手接过诗兰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脸,又将沾满血腥味的外袍丢给底下人去浆洗,让自个儿身上的血腥味被风吹散,这才哆哆嗦嗦地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快步回到了上房。
一进门,尔芙就忙扯过搭在旁边衣架上的棉袍穿在身上,又接过茶碗漱了漱口,彻底将一直萦绕在口鼻间的血腥味驱散,她这才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瞧着镜中气色不大好的自个儿,轻声交代道:“诗兰,你稍后让人将脉案直接送过去书房那边,最好是让四爷一回府就能看到,免得有些人从中挑拨。
我虽然相信四爷的判断力,却也不愿意恶意揣测同府相处的姐妹是如何用心,但是为了避免因为这些不必要的事情和四爷起争执,还是要更加仔细些,同时你记得叮嘱好院中伺候的婢女,别一天天口无遮拦地顺口胡说,若是触了四爷的霉头,可别怪我这个福晋不替她们说话求情。”说完,她便招呼着宫人抬进来热水,直接进净室去泡澡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哪怕是洗过澡,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尔芙还是觉得能闻到那股略带腥臭味道的血腥气,她扭头看了眼还没有回房间更衣的诗兰和诗情,忙摆了摆手,扯过洒了香水的帕子堵住鼻子,闻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交代她们都下去洗漱,又点燃了一撮味道清幽的百合香,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整个人如同抽了骨头似的瘫软在了罗汉床上。
另一边,梁宇轶盯着宫女煎好了茉雅琦的滋补汤,又将辛苦整理出来的药膳方子抄给大厨房掌勺大厨刘胖子,匆忙回到前院去换了身干净的官袍,这才重新来到正院。
而正院里的尔芙,只得重新从罗汉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裳。
“你实话实说,茉雅琦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身心俱疲的尔芙并没有和梁宇轶兜圈子,她连杯茶都没有让宫女给梁宇轶上,便已经急急问道。
被问到头上的梁宇轶还算平静的脸,登时就抽抽成了一团。
他最怕的就是被问起这事,相比没有保住茉雅琦府中胎儿的罪过,这才是要人命的罪名,之前在静思居的时候,尔芙没有问他这件事,他还以为是尔芙疏忽了这事,暗自欣喜自个儿逃过一劫,却没想到躲过一时,到底是没能躲过一世,短暂失态后,梁宇轶也冷静下来,他撩起官袍,跪下身来,苦着脸道:“福晋明鉴,还请福晋恕微格虽然底子很好,日常也经常服用各种补药调理身体,但是那药药性太烈,加之她有孕不足三月,本就不稳,又心绪不宁,致使气血翻涌,所以据微臣的判断,二格格的身体亏损严重,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说完,他就俯低了身子,摆出了一副请罪的架势,将额头紧紧贴在了冰凉凉的地砖上,等着上首坐着的尔芙发落。
这事本就怪不得梁宇轶,尔芙也并非是不讲理的人,她之所以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问茉雅琦身体的细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