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飞讪笑不已,却见街角一人,正蹲在地上,拿着小树枝写了几个字,正是对那下联。
他好奇多瞧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惊。
浅浅数笔,字体却是秀研飘逸,定睛一瞧,正是兼采颜柳之长,走上前去,瞧这人粗布衣衫,戴着斗笠,不由得赞道,兄台好笔法。
陈之敬听见有人,随手将地上字迹一划,低头答道,公子抬举了。
吴鸿飞自负学富五车,见到文人墨客便喜欢结交,见这人身姿挺拔,虽形貌落魄,却不失风骨,有意结识,仍是抱拳说道,在下吴鸿飞,字昌之,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陈之敬不愿与旁人说话,生怕露了马脚,朝顾君走的方向瞧了瞧,见顾君已是折返,似是送了尤二郎,正快步向这里走来,便站起身来,向吴鸿飞拜别道,山野村夫,贱名不足挂齿,家里人来了,就此别过。
他戴着斗笠,不曾见过李姐儿样貌,更不知吴鸿飞识得顾君,转身便迎向顾君,拉了顾君手臂,向人群外走去。
顾君好容易送了尤二,累的满头大汗,见陈之敬在原处等他,本是欢喜,忽见陈之敬身后吴鸿飞面色有异,眼神映着灯火明灭,死死盯着陈之敬,心口猛然狂跳,暗觉不妙,做贼一般,只想拉了陈之敬快走。
只听李姐儿挥手笑道,顾家哥哥,方才可多亏了你。
吴鸿飞却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陈之敬衣袖,看的李姐儿顾君都是一愣,只听这吴家少爷不顾失态,激动道,月前我经过山林,见雪地上写着许多诗句,甚是佩服,现在想来,竟是兄台手笔。
说罢吟了其中两句,引得陈之敬不由得抬起头来,心中也是惊讶,原以为随手所作,无人欣赏,谁知竟被这人牢牢记在心中。
吴鸿飞见他真容,虽髭须缠绕,黝黑难辨,但剑眉入鬓,墨瞳深邃,也是动容。
顾君见二人如此,心中莫名慌乱,却见陈之敬不再挽着自己手臂,向吴家少爷拱手道,闲来无事所作,实让公子见笑。
周身人流络绎不绝,彩灯琉璃,溢彩斑斓,照在这二人脸上,一团祥和。
彼时情景,始终印在顾君脑中,多年后忆起,后悔万分,恨不能从头来过。
38.
吴鸿飞再报家门,陈之敬面色如常,随口胡说了一个名字,却是梁远。
因这梁家镇梁姓居多,他三弟又名叫陈之远,当下各择了一字,蒙骗吴鸿飞说是祖籍梁镇,幼时离家,如今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吴鸿飞一听,登时徒增几分相惜之意,他也少时入京,每年回乡,总是少些旧人,多些新人。
又感慨些时事见闻,乡土人情,陈之敬一一应承,滴水不漏,直至说起他所作诗词,陈之敬才警醒起来。
吴鸿飞吟诵那几句,正是“金阙露未干,九重曙光寒”,便是陈之敬凌晨入宫,于殿前有感而发,这时想来,只怕吴鸿飞品出端倪,便含糊应道,曾于京城谋生活,听些官老爷讲起宫中景象,才写了出来。
吴鸿飞自是不信,却婉言道出他瞧那雪中残诗,好似通晓其中苦闷,既有恍若隔世之离愁,又有手刃仇敌之悲愤,如今虽是磨砺坎坷,但剑鸣匣中,只待锋芒再显。
此话一出,陈之敬却是有些动容,他知晓吴鸿飞以为自己仕途不顺,才躲在这深山中度日,因而话语间尽是安慰鼓励,直指再度出仕,重整旗鼓。
世人皆赞陶李豁达,纵情山水,只可他陈之敬偏不以为乐,又听吴鸿飞说起自己得中秀才,弃了春试,只等天下平定,再求功名,才知吴鸿飞将自己一番思绪,都付之他身上。询问之下,得知六皇子之事,不禁说道,功名利禄,不过虚无,百岁过后,何人记得,如今乱世降至,正是英雄逐鹿之时,人生一世,若不做些轰轰烈烈的快事,岂不可惜。
吴鸿飞闻言,便有些惭愧,转了话头,说起些旁的事情,这梁远之见地也与常人不同,听的吴鸿飞称赞不已。
李姐儿早就听困了,见远处有喷火把戏,顿时j-i,ng神,要拉着顾君去看。
顾君却是纹丝不动,拽了拽陈之敬衣袖,小声道,表哥,咱们去看把戏吧,可j-i,ng彩哩。
他在陈吴二人身边站了许久,听二人聊的投契,许多地方听的云山雾绕,c-h-a不上话,心中莫名不安。
吴鸿飞听顾君所言,不由得笑出声来,只觉梁远学识渊博,顾君跟着,却学不到半分,只顾着热闹样子,真是买椟还珠。
见梁远也对顾君摇头苦笑,以为他与自己所想一致,却听梁远笑道,我身子不好,出来这许久,哪还有力气与你去瞧把戏。
顾君一愣,旋即接道,表哥既然乏了,不若早些归家休息。
见陈之敬欣然应允,即刻雀跃起来,面上已不似方才苦闷,顺势将李姐儿交于吴鸿飞,便拉着陈之敬与二人拜别。
吴鸿飞意犹未尽,很是惋惜不能与梁远把酒言欢,通宵达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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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山中多日来积雪不化,映了月光,倒是分明。
顾君硬是要背陈之敬,陈之敬只好俯在他背上,轻声笑道,我说身子不好,便是说给那吴公子听的,怎的你也信了。
顾君听闻此言很是亲昵,犹自窃喜,小声道,小的还道少爷喜欢与那吴公子说话,谁知后面递话与我,竟是要走,小的还愣了一下,险些露馅。
陈之敬在顾君背上轻哼一声,眼神已是斜了起来。
顾君不曾回头,只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