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充实的周末下午,婴儿房里的一声啼哭惊扰了正在浇花的袁姝,她赶忙过来,当场惊呆——一个儿子正拼命把身下的被子捂住,而那层被子之下,另一个儿子在挣扎大哭。
袁姝吓坏了,冲过去抓起上面的儿子,一把掀开被子,下面的儿子已憋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她一把抱起啼哭的儿子,取出脖子上名牌一看,才知道这是弟弟。
当晚,夫妻二人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单独训斥了汤恒。
“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堵住弟弟的脸,特别是鼻子,知道没有!”
汤恒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睁着茫然的大眼,眼泪簌簌往下掉。
与此同时,汤胤初现了过人聪颖,他三岁识千字,四岁认地图,五岁熟背唐诗,九九乘法表也已不在话下。有几次,汤仕霖撞见他捧着爸爸的高数课本看,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汤恒却大相庭径。他渐渐不爱和小朋友玩耍,也不爱说话,袁姝喊他的名字,他回应得非常迟缓。
他们家里养了一只猫,有一天袁姝发现,汤恒在浴室里试图把猫咪淹死。汤恒又落了一顿训,却没上次那样严重,爸爸妈妈不过是教导几句,要对小动物有爱心,这么做小动物会受伤的。
汤仕霖和袁姝不是没有疑心,寻医之后,汤恒被诊断为自闭症。
按照医生的嘱托,夫妇俩和汤胤积极地帮助汤恒治疗,却效果甚微。
师大将汤仕霖聘为教授那年,夫妻二人不得不做出将汤恒送进精神病疗养院的决定——他们撞见了汤恒试图掐死汤胤。
汤仕霖有个大学同窗在青碧一家疗养院就职,接受师大的聘请前往青碧,一半原因是为了汤恒。
一家四口迁至青碧,汤恒连新家门都没有进,直接被送进了疗养院。这一进,就是一辈子。
将汤恒送过去那天,汤胤缩在妈妈身后,听一个叔叔对爸爸说:“唉,人有时候也许不能太奢求,阿胤这么聪明,以后能成大器,也许在娘胎里就已经注定了吧。”
那年汤胤五岁,和智商一起成长起来的,还有他的情商。
他很清楚那句话的意味。在他和哥哥还是两个细胞的时候,他就夺走了哥哥应得的那一部分。
这样的掠夺,让他成为了一个天才,而哥哥,连做一个普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
回家后,他对袁姝说:“妈妈,可不可以把我的脑子给哥哥分一半,这样他就不用待在那里了。”
袁姝紧抱着他,失声痛哭。
就这样,汤恒在汤家存在过的痕迹,完完全全被抹去,整个青碧市与汤家来来往往的人里,没有一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汤胤从未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他知道这原本不该属于自己。所以在成为高考状元的那年,他回绝掉了所有媒体采访,一来有愧,二来不想让公众的目光对准自己的家庭。就还这样,有报社撰文表扬他,“最谦虚的高考状元”。
他就读清华大学航天学院,大学期间履历金光闪闪,大三时确认保研,与麻省理工联合培养。
大四那年,袁姝病倒了。医生说她时日不多,若好好照顾,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汤胤放弃了硕士学位,回到青碧,陪伴母侧。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回到青中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物理老师的原因。
汤胤是有去看望汤恒的,汤仕霖和袁姝也去,逢年过节,夏暑冬寒,一家四口都在疗养院吃饭。
但汤恒一直没有好起来。他沉默寡言,口齿不清,记忆力衰退,长得和汤胤一样的高大,一样的英俊,院里医生病患都叹一句,可惜了。
那一年夏天,袁姝下不了床了。还有一周便是她的生日,汤家父子来回周转,尝试申请让汤恒离院几天,陪母亲度过这个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生日。
倒也不难,签了个协议,患者离院期间的一切行为,院方概不负责。
汤恒也在努力,关在疗养院的这么多年里,他每天坚持锻炼身体,情绪一直很稳定,对医护人员和其他病友都很友善,只是大脑迟缓,不爱说话。
母亲生日的那天晚上,汤胤开车带着汤恒出去买蛋糕。
“待在车里,我马上就回来。”
蛋糕店在巷子里,车进不去,汤胤把车停在马路边,离开前熄了引擎,为了通风,给汤恒留了一小截窗户。
但汤恒忍不住向窗外探头,他对一切都好奇。
辛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高中毕业了,她打扮得肆无忌惮,烫波浪大卷,画着烟熏妆,穿露脐上衣和超短裤,和三五个朋友正往酒吧走。
“诶,那个不是汤胤吗?”有人注意到了路边车里的男人。
辛甜看了过去,果然,“汤胤”独自坐在副驾上,窗户留了一截,他正努力往外瞟。
高二时她三番五次向汤胤示好,使尽浑身解数,把美人计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也未曾多看她一眼。升入高三,
26.r26
汤胤的手冰凉得可怕,纪臻霓把他的手紧捂进自己手心,却怎么也捂不热。她一边哭一边听,努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却每每忍不住。
从始至终,汤胤的声音比这风还要凉,暮气沉沉,失了爱恨。
他继续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缩在一边,哭着跟我说,’弟弟,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的,她是坏人,她说爸爸妈妈和你的坏话……’”
他不过是在以自己认知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