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看不见的地方,唐宵征真的会牵别人的手,会对别人温柔的笑,会躬身凑近,贴着别人的唇,会雨夜撑伞护着陌生的身影……可这些又不会侵害自己的利益。
他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陈琛低下头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心里轻轻响了一声。
他生平第一次,不那么确定地想,‘我……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相隔着一条走道,靠窗的安易持眯了眯眼,任由灼热的阳光直直落进瞳孔,些微刺痛起初让他难受,后来却被他找到了乐趣。
列车从山间驶入隧道,窗外暗下去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浮动斑驳的绿,形状各异的光斑聚在一起,像些歪七扭八的小人彼此攻击。
他看的入了神,就没发觉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景。
梁断鸢起先并没有这样明目张胆,自网兜里拿了本全是广告的杂志随手翻看,偶尔抬眼望向窗外,才能瞥两眼安易持的背影。
不知何时发现眼前人心无旁骛,便去了遮掩大大方方打量,此时猝不及防从玻璃窗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没忍住啧了一声,觉得实在有碍瞻观。
正待收回视线,却瞧见长长隧道刚走完,安易持猛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伤的不轻。
梁断鸢把杂志塞回网兜,伸手挡在了安易持眼前。
许多次了,他发现安易持但凡难受,就必定一言不发的闭眼定住,像被人点了x_u_e,宁愿自己默默挨过去,也从不出声求助。
不仔细的人发现不了,正关心的人又很有些心疼。
“来。”梁断鸢拉他起来,“跟我换个位置。”
“那个位置有点晒。”安易持后知后觉睁开眼睛,人已经脱离了阳光下的毒圈,瞧谁都是眼前发绿,“我不睡觉,我坐吧。”
梁断鸢弯着嘴角摇摇头,一伸手拉下了窗棱上的帘子,“不晒了,你安心坐着。”
安易持迟疑着转头看了眼,后座靠窗的大妈抱着孙子正在惊叹,“嘿,看这车车,真高级,窗帘是藏在里头的,这下不晒了,臭蛋乖乖,咱睡觉!”
原来先前对着窗外景色的溢美都是假的,怕小孩儿哭闹,全靠着自己挡光,让孙子睡的舒服些。
“我还以为她是要晒太阳。”安易持又好气又好笑,“早知道我就早点拉窗帘了。”
浅茶色的刘海之下,那双时常显得散漫的眼睛笑成弯弯月牙,难得聚出粲然的星火,他皮肤很白,衬着浅浅的瞳孔和发色,就好像上色之后又叫人拿着橡皮擦了擦,透过太阳x_u_e下的皮肤,都隐约能看到青紫的血管。
可他唇色又很红,淡淡笑意就很能添彩,像春寒料峭的一株雪梅,有着不经修饰的惊艳。
梁断鸢这时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安易持生的这样好看,他甚至没有多想,便顺着心意伸手拨开他眼前过长的额发,毫无遮挡的容貌脱离懒散疲乏,竟显得有些张扬。
指尖碰到了脸颊的**,安易持直直对上梁断鸢的视线,他无法解读那漆黑一片的专注背后的神色,只是心跳突然丢了一拍,唇角弧度失了牵拉,溢出微小的一声质疑,“嗯……?”
梁断鸢被这一声打断了思绪,他指尖轻轻抖了一下,很快收回,视线慌张垂下去,等到游弋一圈再转回来,生硬地转移话题,以至有些没头没脑,他说,“以后试着改一改。”
梁断鸢耳根还通红着,好在安易持自己也在慌乱并没有注意到,闻言又是一声“嗯?”,这次再没了懵懂只剩疑惑。
“害怕麻烦别人,很多时候就要委屈自己。”梁断鸢心理素质还是很好的,几息之间回了魂,甚至敢再转头去看安易持,他说,“你会觉得委屈么?”
“哦,你看过我的日记,差点忘了。”安易持突然垂了眼,他死死盯着膝盖上的一片布料,连最后一点笑意也没了。
委屈的。
安易持也会觉得委屈。
虽然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害怕麻烦别人,所以自己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从来不多做计较。
开学发下新课本的时候,同桌的女生拿到了封皮破损的一本,她大咧咧跟安易持做了交换,让他去找课代表再要个新的,安易持笑了笑,“算了,书总会翻破的,没什么关系。”
期末考试答着题的时候,后座霸道的男生抓耳挠腮写不出来,他鬼鬼祟祟踢安易持的凳子,要他把自己的答题纸传过来,老师怒发冲冠,“一个人学习好就行了吗?你就这么害你的同学?”
化学实验分小组的时候,班里统共43人,两两组队只落下他,安易持翻着课本觉得一人也行,于是在桌前坐定了没有跑动,老师紧皱眉头,“你是个木头吗,自己不找队友等我跟你组呢?”
过年好容易回到家的时候,安济民大概受了尚小云的支使,抱着新年礼物的盒子亲手递给他,安易持打开看见一双球鞋,试穿发现小了半码,安济民不甚在意摆了摆手,“不用换,他这就是以前的鞋太大,把脚都涮大了,这个码合适!”
那样多的时候,安易持都是沉默的,低头,闭眼,握拳,他不敢麻烦别人。
于是没人知道他深夜想方设法扯平褶皱的课本封皮,没人知道校园霸凌有时候是种孤立,没人知道不给答案他会挨打甚至面对深夜濡s-hi的被单,也没人知道脱了鞋,安易持拇指被挤得青紫。
不能让女孩子吃亏,所以算了,不能扫了爸爸的兴,所以算了,不能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