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持坐下翻开了背包,找了找,往梁断鸢身边凑去。
那时梁断鸢刚叼着一只烟卷,低头摸索着周身的口袋。
安易持点着了手里的火机,一手圈起来挡风,他伸手够到梁断鸢的唇边,掌心拢着一个温暖的太阳。
梁断鸢低下头,靠近吸了两口,跳跃的火光中显出几分忧郁和深沉。
他们好像离的有些近了,安易持觉得自己能看清梁断鸢脸上细软的绒毛,还有露出领口那滚动了一下的喉结。
他们的确离得有些近了,梁断鸢一伸手就碰到安易持的脸颊,替他擦净了滞留在下颌软肉上的一滴眼泪。
——又来了——
安易持的心跳又停了一拍,在旋即加速躁动的鼓点中,带着他似曾相识的心悸。
“别哭。”他看见梁断鸢张了嘴,唇边溢出青灰的烟雾,“靠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很少,我没有那个指望。”
第二十四章 ——没办法了
接待大厅是个钢骨架的玻璃建筑,点上了灯火从外面看去,就像瑜魄山腰的一颗钻石,散出静谧而温柔的光影。
但身处其中的陈琛此时其实并不平静。
六个人,三间房,该怎么分?
准确的来说,是他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若无其事的按着老规矩,和唐宵征同住一间。
陈琛还没有理出头绪,他在试图寻找自己喜欢唐宵征的理由,可不知不觉的,这场寻找就变了目的,成了阐释自己不喜欢唐宵征的原因。
冥思苦想着,他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到这样的事情。
“易持和断鸢比较熟,一起住这间。”正走着神,手上一空,唐宵征夺去了三张房卡,利索地递给梁断鸢一张,然后回身去看陈琛,“关其复跟斯剑初次见面,可能同住有些尴尬,他跟你一间,行么?”
陈琛愣住了,他发现自己的设想里居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景,原来有一天,唐宵征会在他之前,张口拒绝自己。
“我这么好相处的人,跟谁不能住啊?”好像有人拿着打气筒往他心口打气,酸涩不断在胸腔膨胀,可陈琛接了房卡拉一把关其复,硬是扯出了一抹笑容,“那我东西有点多,先上去整理了,晚上要吃夜宵记得喊我。”
他扬着头,挂着笑,从唐宵征身边走过。
关其复紧随其后,飘窗外的晚风吹起他的刘海,他心里微微一动,那感觉似曾相识,他好像突然的就知道了什么秘密。
他想,陈琛平日一本正经的,却时常冒着傻气,怎么到了这种要装傻的时候,就全然演不出来呢?
关其复劈手夺了陈琛的行李,斩钉截铁,一手横过脖颈搭在他另一侧的肩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觉,“老大,别嫌弃我啊,我给你端茶倒水揉腿捏肩,指哪儿打哪儿绝对听话!”
看似轻轻松松的姿态,却是暗地里压了半个身体的重量,陈琛的委屈还没浮上来,生生给堵了回去,抡圆胳膊想把他甩开,“我也要长个儿呢,起开!”
可关其复出人意料的顽固,“我这么瘦弱,哪儿压的了你啊,哥哥你可别开玩笑了。”
“……”陈琛静默不语,消失在墙角时扔下了最后一句,情真意切的疑惑,“你真的心里没点儿数?”
他们走远了,藏进电梯间里,拍完了一圈照片的斯剑也慢悠悠回了唐宵征身边,戳戳他的手臂,笑,“今天这么主动跟我住一间,是想和我睡啊……还是想和我睡啊?”
唐宵征没接茬,想陈琛大概上去了,便迈步跟着走去。
剩下斯剑原地晃晃脑袋,像个车载太阳能发电的玩具,撇着嘴冲那背影比了个中指,心道,嘿,不解风情的傻/逼男人!
自个儿解了气小跑着跟上,人前却是怂的,老气横秋拍拍唐宵征的肩膀劝诫,“年轻人,你这么别扭干嘛呀?那点儿小心思就是一句话的事,遮着掩着藏什么呀?青春期该过了啊。”
斯剑人如其名,喜欢单刀直入一针见血,他自知是个很有些浪荡的人,所以讨厌九曲回肠的情愫,抑或正好相反,是他也这般曲折迂回奋不顾身过,真心被人抛在脚下还狠狠碾磨,才怕了那些自认毫无意义的欲语还休,所以成了个浪荡的人。
斯剑不喜欢往后看,他的眼光永远都在前头。
是以站在电梯厢里,他没有动手动脚,没有刻意挑逗,远远站在与唐宵征对角线的另一侧,声音悠悠扩散了几倍,“老被你当成挡箭牌,很不体面,这不是个办法……”
唐宵征垂眼看着脚下,转身面对他,丧眉搭眼说着对不起。
斯剑一直没吭气,要出电梯的时候突然伸腿,踹向唐宵征的膝弯,“道歉有个屁用!老子他妈的不受这个气,我要去跟那个流氓兔睡,陈琛嘛,你要不介意,我们就来个三人局。”
他转身就又一次进了电梯,用抢红包的手速去摁关闭键。
好在唐宵征比他更快,在梯门即将合起的瞬息,伸手挡住。
“卧槽!”斯剑站在门内,只看到合起的门扇夹着4根纤长手指,他不知道这台设备有没有回弹的程序,手忙脚乱疯狂点击开门按钮,“疯了你啊!手都不要了?”
梯门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他挤出去抓起唐宵征的手,翻转着细细查看,“有事没事?”
彼时唐宵征一口气还没喘匀,膝弯被踢的地方隐隐作痛,手指根部也有些红肿,他却半点也不关注。
“斯剑。”他说,“就这两天,只有这两天,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