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行馆正堂内,李烨高高端坐于首位,墨眸微沉,心思难测。李熠笑容友善,安静的做一个英俊吉祥物,以他皇子的身份来看,可以说毫无架子,但通身的贵气,却是与生俱来,难以忽略。
谢瑜双膝下跪于堂下,向二人行礼叩拜,谦恭而谨慎。
“卑下见过七殿下、九殿下。”
以前没有功名时,要称草民,如今谢三郎凭借策论大比魁首之位,有了举人的正经出身,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僚阶级,称谓也随之改变。
“起来。”李烨声如碎玉落盘,听起来十分悦耳,却透着股冷冽之气。
自昏迷中苏醒后,谢瑜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烨,皇二代威势不减,依旧如刀锋斩过,这回再加上一个笑容满面的李熠,谢三郎委实压力山大。
二代尚且如此霸气侧漏,若是景帝李元昊那种真龙天子,应当是何等风光?
这种时候,冷静自持比什么都重要,好在来前做过一番思想准备,谢瑜心里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谢举人。”
“卑下在。”
“身体可好?”
“回殿下,蒙殿下仁慈厚德,已无大碍。”
“恩,”李烨端起茶盏,浅抿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谢瑜心道终于问到关键了。
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个问题。
可怎么回答?却是个技术活儿。
哭爹喊娘,大呼平生不得志,受尽父兄折磨,没完没了倒苦水,那是下策。
一言不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脸的明媚与忧伤,再悲悲切切感谢救命之恩,那是中策。
但,此二策皆不可取。
谢瑜站起身,愈发挺直脊背,脑子开始转动。
“回殿下,卑下已书就悔过书一份,准备交予布政使贺大人。”
“悔过书?”
“是,卑下才疏学浅,虽不知父兄为何嫉恨与我,但此源头定是在瑜自身,瑜惶恐,深感愧疚,故写悔过书以章罪过。”
“噗——”
本来立志做好安静吉祥物的李熠,一个没忍住,把刚入口的茶全喷了出去,显然是惊吓过度。
而充作背景板的陈百户,也丧失了往常的机敏伶俐,丝毫没有眼力界儿,不仅没拿布巾去给李熠擦掉满身茶水,只顾瞪着面色平静的谢瑜,傻愣愣地发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致认为,谢三郎绝对是让打傻了!
不然这脑回路得多不正常,才能想到这种回答!
自古以来,都是被揍了报复回去,再不济,也应该是怀恨在心,哪有被揍以后,反而怨自己的?
果然,赵大夫的手术有后遗症!
伤到脑子了!
许是谢瑜脸上懊悔的表情太过真实,李熠终是没有说出“你绝对是让打傻了”这种话,而是自己默默地拿起袖子,擦去下巴上的茶水。
李烨突然侧头,肩膀微抖,唇边似有笑意,原本的霸气凌厉也去了几分,染上烟火气。
“谢举人,打算交予贺大人?”话再出口时,李烨的声音温和不少,连他自己也未注意。
“是。”
“目的为何?”
“一为挽回名声,二为追随殿下,”谢瑜抬头,黑眸晶亮,似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卑下需要一个适合的身份去盛京,国子监贡生,恰在此列。”
李烨单手搭在扶手上,似在沉吟,半响后,才淡淡道,“善,孤静候佳音。”
于是,谢瑜在导航陈百户的带领下,拿着李烨的名帖,大步迈向锦州承宣布政使司。
一路上,陈百户多次想开口劝劝谢瑜,有病得赶紧治,可别耽误了,却都被谢瑜打太极混过去。看着手中那张署名皇七子的名帖,谢三郎心中暗叹,此时他还是个无名小卒,却又欠下李烨一份儿人情,当真以后要还不清了。
在古代,要拜访高官,没有名帖引荐是不行的。
布政使乃是从二品官秩,地方行政一把手,这种级别的官僚可不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一个小小举人,刚踏入官圈一只脚,仕途漫漫,前途未卜。更别提你还是政敌家的小崽子,不拿棍子把你赶出去,已算是仁至义尽。
经通报后,谢瑜二人得到了召见,由一库大使领路。
从大门到官员办公的厢房尚有一段距离,省级政府办公地点虽不能像后世一样金碧辉煌,但也修的是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办公环境极好,完全不用担心空气质量2.5等问题。
承宣布政使司内,每日来往人员众多,上交下发批文也是成摞成摞的,办事效率相当高。
因朝廷吏部每年、每季度,甚至每月都有考核,政绩突出者,予以嘉奖,升迁;无所建树者,累计次数够多时,则要被斥责贬官,一撸到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锦州承宣布政使司的顶级大佬,布政使贺州,出身寒门,性格果毅,通俗点说,就是上面没人,脾气还不好。所以在他手下,那就得拼命干活,凡事不要虚的,全靠政绩说话。
而谢文昌恰恰是个反例,因仗着有宁国公府的背景,每天上班走过场居多,又喜欢和一样世家出身的同僚们联络感情。
这些在刚正不阿的贺州看来,那纯属是消极怠工!靠祖上庇荫不说,还不求上进!
三观差异,导致二人互相看不惯,偏偏又不能同在一个屋檐下为官,日积月累下,贺布政使和谢参政终于成为了命中注定的死敌。
因此,谢瑜在走进承宣布政使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