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砸到对面的屏风上。茶盏哗的一声摔碎,碎瓷片混着茶水从屏风上跌落下来,像一朵破碎的莲花瓣。
她表情狰狞,脸上肌肉直跳,手簌簌地直颤。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块碎茶盏,牙齿咯噔咯噔地直响,两眼大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激动。
宫人们听到声音,吓的纷纷缩起脖子,跪下去收拾了茶碗碎片,就连忙躲在殿外去,谁都不敢进来。自从皇上死在紫寰宫之后,这一宫的宫女太监,奴婢们,见了丽贵嫔就跟见了鬼似的。原来她亲信的那几个人,也被皇后借口调去了别的地方,或者被杀掉了。宗爱整日和皇后忙着立新君的事,也再见不到人影,丽贵突然成了孤家寡人,眼下连儿子拓拔余也被带走了,她想到此,终于是忍不住气的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回榻上,边哭边骂皇后。
“这个贱妇!”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地哭着说,眼泪带着颤音。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被孤立了,突然一下子,身边全是敌人,没有一个朋友。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万万料不到会落到这种境地。她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精神压力,崩溃地一直哭。她其实并不悲痛也不伤心,莫名其妙地,只是精神很紧张,控制不住要大哭。
她现在急迫地渴望见到儿子,渴望拓拔余。儿子是她的,儿子是不会背叛她的,她有这个自信。她谁都不爱,谁都不在意,但是她爱儿子,在意儿子的。儿子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和依靠,一生下来就被保母抱走了,但是她对他日思夜念,一针一线地给他缝衣服,做鞋,千方百计地托人带给他,只希望他心里能有娘,不是傻乎乎地被别的女人诓了去。她要他知道谁是他的亲娘,谁是偷别人儿子的母狼,又是谁把他们母子分开的。只有她,只有娘,才是这世上最爱儿子的,其他人,刘氏,皇后,全都是母狼,全都是占人便宜的骗子!
她终于把拓拔余盼回来了。
拓拔余被保母刘氏牵着手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宦官。他小小的一个少年,裹在沉重的,绣着金龙的黑色冕服里,头上的金冠沉沉的,密密的冕旒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目光,只能隐约看见白皙的脸蛋。丽贵嫔一看到儿子,顿时冲上去抓住他,抱在怀里,痛哭失声。
拓拔余看到母亲哭泣,像个小男子汉似的搂住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问道:“母亲怎么了?谁让母亲伤心了?告诉儿子,儿子帮母亲报仇。”
丽贵嫔哭道:“不要报仇,只要你回到娘身边就好了。你可不要再离开娘了,娘一刻看不到你,心里就害怕。”
丽贵嫔性情冲戾,但她并不愿意拓拔余像自己。她希望儿子性情能够温柔平和,只有这样才更容易在宫中生存下去,因此她教育儿子,也一直尽力温柔和善,教他不要与人为仇——尽管她自己是经常的与人为仇。在拓拔余眼里,丽贵嫔是一位艰辛可怜的慈母。
拓拔余安慰她说:“母亲放心吧,儿子现在做了皇帝,不会再让人把母亲和儿子分开的。”
保母刘氏站在一边,惶恐不安的。丽贵嫔突然注意到她,十分厌恨地,一巴掌将她打在地上,骂道:“你给我滚出宫去!要不是怕我儿恨我,我早就杀了你了,看在我儿的面子上,我饶了你性命,从今往后不许出现在我儿面前。”。
拓拔余知道娘一向讨厌他的保母,也不敢挽留。刘氏更是吓的魂飞魄散,一刻都不敢多留,当即就收拾了行李,匆匆逃出宫去了。拓拔余身边的人急忙出去追,都没追上,刘氏早逃的没踪影了。
皇后宫中,宗爱,杜元宝,还有几位朝中重臣都在座,众人请赫连皇后为太后摄政,赫连皇后拒绝了,道:“本宫不过是一介妇人,自知没有担当大任的能耐,也不敢挑这个梁子。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只要你们几位大人,还有朝中诸位大臣们竭诚辅佐,定能安定乾坤,不需要本宫一个妇人多劳心了。”众臣再三劝,赫连皇后始终未受。
“不过本宫还有一事要与诸位商议。”她不经意地转了个话锋,又说:“我朝后宫自来有规矩,储君既立,不能留其母。本宫是决意了绝不插手朝廷政务的,等大行皇帝的丧期毕了,本宫便离宫归身寺庙,以身事佛,余生在寺中陪伴先帝的亡灵。丽嫔性子素来强悍,而今皇上登基,本宫唯恐她将来不受约束,打算按照宫中故例,让她追随先帝于九泉,你们赞同本宫的意见吗?”
宗爱心中惊了一惊,然而也没有反对,见其他人都不说话,就说:“太后娘娘考虑的周到,臣赞同此议。”
赫连皇后问杜元宝:“京兆王,你赞同本宫的意见吗?本宫知道,你是丽嫔的父亲,不过此举是宫中惯例,实出无奈。而今皇上登基,你杜家自然就是国舅了,丽嫔娘娘是皇帝之母,一切依明元帝当年故事,追赠她皇后名分,她想必也是高兴的,定会喜极而泣。”
杜元宝连忙跪下,一句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说:“这是她的福分,臣感激不尽,一切由皇后做主。”
丽嫔这头正和拓拔余抱头痛哭,那边,赫连皇后派来的宦官已经过来了,十几个人,捧了毒酒,匕首和白绫,宣读太后的懿旨。丽贵嫔见此状,直接吓的晕了过去,被太监掐着人中掐醒,又崩溃的大哭。宦官催她赶紧上路,丽嫔死活也不肯上路,只是大哭,拓拔余愤怒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她是朕的母亲,朕不答应,你们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