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贫道的风月宝鉴祭出得及时,否则再晚上那么一时三刻,老道身上的这几根鸡肋岂不是要做那魔物座下肥狼的口中餐?”
木鱼声停,癞头和尚睁眼:“哪个魔物?”
跛足道人立定脚步,不过一刹那,风尘匆促之态已荡然无存,恢复了仙姿岸然之状,和声而笑:“此界乃是鸿蒙之间第一等的幽微灵秀地,除了误打误撞闯入此间的那个,还能生出哪个魔物来煞风景?”
“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他。”癞头和尚拈了拈漫长的寿眉,笑了一笑,“自那只魔物误闯此界,绛珠仙子的命格即被冲得七零八落。老衲空有一腔渡她出红尘苦海的慈悲念想,竟是无处施展。难得他找上了老兄你,你何不借此良机也度脱了他,也顺便成全老衲一回?”
跛足道人劈手夺下他手中的木鱼槌,抛在空中转了几转:“和尚休说风凉话。虽说僧度女子道度男子,可那魔物性情顽劣,如今与绛珠仙子正是两情相恰的好时候,尘孽缠身,哪里是三两句点拨便能度的?老道若是执意与他分说,少不得要过上几招。纵使当真动起手来老道也不惧什么,可你我这等年纪的何必效仿少年人去逞凶斗狠?且等着吧,待绛珠仙子气数耗尽,才是你我度脱这对情仙孽鬼的好时机啊!”
一语毕,僧道相视而笑,海风烈烈而回旋,他们的身影在月色间渐淡去,终至无痕。
片刻后,无声无息地,曾掠过他们衣袂的风、潮声、月色为无形之力所驱使,向着两点中心飞撞而去,凝沉为两丸莹澈的水丹,光华蕴蕴,玄妙难言。下一瞬,立于终南山峰巅的元瑶的掌心凭空多出了两枚仙气内蕴的透明丹丸,半浮虚空,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淡若冰色的唇畔浮起了一点自得的笑弧。
她毕竟是道门中人,如今更是被动的成了此方世界的守护者,以她的身份、立场,实在不便与身为此界巡查者的僧道发生正面冲突。然,这并不影响她凭借自己特殊的感应之力去监视他们。先时渺渺真人留下的气息太弱,不足为搜寻的凭证。好在银鍠赦生以雷狼兽的奇敏嗅觉寻到了渺渺真人,她一路暗中监视,顺藤摸瓜,更是顺利探到了僧道的会合之所。如今有这两枚风丹在手,作为气息的坐标,便能时时掌握僧道的行踪。只要他们回过一遭太虚幻境,就不愁她不得其门而入。
有本事,两位前辈就一直耗着别回去。
堂前初荷开尽,莲叶的碧色渐为寒霜所侵,换上了涩然的枯败。塞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初秋之际,正值马壮草肥之时。
历来的秋狩正于此时进行。
前朝几番争执方才确定了随行官员名单,后宫的妃嫔们又开始为侍驾名单争得不可开交。不得宠的希图借机在皇帝面前露一露脸,得宠的想要挤掉其余女人所有的晋升机会,皇后如今专心抚育皇子,再无需与宫妃们争妍斗艳。她稳坐中宫,看下方的妃嫔们一个个面上绷着斯文秀美的仪容,口中则是唇枪舌剑不停,你来我往的争个不住,心下只暗暗筹划着侍驾名单。
皇子年幼,耐不得旅途奔波,故而皇后是不准备去了。皇上身边需有勤谨的女子侍奉,新封的几个贵人可以跟着,但只恐她们仗着年轻缠着皇上胡来。周美人这几年倒是稳重了许多,性子又活泼细密,掸压几个贵人绰绰有余,皆可以随驾。除却她们,还得去几位高位妃嫔,否则清一色位份低微的少年美女,看着不像话。贤妃这边太后老早就发下话来要带去的;徐昭仪多年不曾出宫透气,这回也该放她出去走走;淑妃因二皇子近来患病,德妃向来身体抱恙,皆无法出游。只出一徐昭仪,怕是奈何贤妃不得……
皇后略一思忖,笑着向元妃道:“贵妃妹妹是宫中头一位的以弓马见长的人物,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大家也不好问你的意思。如今看妹妹的精神健旺了许多,听见这塞外殊胜风光,难道也不动心么?”
元妃道:“承娘娘恩泽,近来臣妾的精神确是好了许多,只是身上的伤禁不住风吹,恐受不住塞外风寒。”说着执起坐在身旁的华阳公主的手,“倒是斗胆想给华阳讨个情,这妮子听到秋狩的消息,心都快要跟着飞了。往年不是她病着走不得,便是我病着,拖着她侍疾,还是走不得。今年的秋狩要是还去不得,她回头必是要闹我的。”
“我哪儿有闹,元母妃编排我呢。”华阳娇嗔道,旋即望向皇后,眼神晶亮,“母后,华阳是真心想去见识见识塞外风光,元母妃教了我许多弓马功夫,总在校场习练忒没劲,总要亲身去秋狩领略一番,才是现出真本事、品得真滋味呢。”
皇后闻言笑了:“原来是为着这个缘故?不愧是贵妃妹妹亲自调理出来的,我们华阳现在居然已经这么有本事啦?”她朝华阳和善的眨眨眼,“既这样,母后便允了你。只有一遭需得留心,你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玩耍一番怡情可以,可不能一味的图快活轻涉险境,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没得招人记挂。”
盈盈的喜色立时不加掩饰的在华阳浅绯的两颊晕开:“华阳便知道母后疼我。”她说的原非场面话,皇后秉性持重慈和,对非己所出的皇子公主历来皆照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