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才二十岁,却在这个清晨突然一下子就规划好了老年生活。等到老了以后,他要住在黄少天家附近,两家人关系肯定会很好。他们可以每天一起去锻炼、买菜、下棋或者打他们还打得动的游戏,最好要一起带孙辈,说不定也要一起上医院,一起买一块相邻的墓地。
然后等有一天他们的生命走到了终点,他就要永远安眠在他的好友身边。
第八章
喻文州睡得很不好,他断断续续地做梦,梦到黄少天拖着行李箱不告而别,还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梦到黄少天临走前从耳朵眼里掏出冰雨,划下一道银河,说:孩子归你,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吧。
他头昏脑胀地被闹钟招回魂来,盯着天花板回了好久的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身在哪里,接着就从床上做了一个无限接近于一跃而起的动厅。
黄少天的箱子还在,喻文州莫名松了口气,这才有余裕将自己塞回冷静而不动声色的人设里。他整了整睡衣的前襟,往黄少天的房间看了一眼,才发现人已经出门了,餐厅的桌上留着一份蒙着保鲜膜的早饭,还有一个字条:今天要早走,饭你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
再怎么要早走,这也太早了。喻文州知道黄少天是要躲他,心里不禁有点五味杂陈,叼着牙刷差点没把牙膏沫子吞下去。他恼怒自己这样不能掌控自身的喜怒,又觉得这种恼怒本身就很可笑。
郑轩昨晚跟他聊天,半是笃定半是调笑地说:你俩这样还说没发展,黄少这一看就是吃醋了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信我!
喻文州对着手机不知要怎么回话,他不是不谙世事不懂得别人情绪起伏的愣头青,他也知道他和黄少天之间虽然不知要如何定义但总归不那么“清白”,可世上情愫的萌芽不是都会有结果,它们大多因为机缘巧合人事阻隔造化弄人而不知不觉不明不白地夭亡了。
很难说那样就不好,因为在沉默中自然消亡的念想通常还不那么撕心裂肺,还没有被“当局者”迟钝的大脑当作一颗极痴缠的种子种在心房里。这颗种子还没有机会延展出细密又顽强的根系,那些根系会紧紧地擭住你的心脏,攀缘进你的呼吸道和脑神经,让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些心痛或者呼吸困难的症状,还控制着你的大脑反反复复地想起故人旧事,实在是烦不胜烦。喻文州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胸腔里那颗心脏还是跳动得很平缓安稳,并没有因为他在思考与黄少天之间的事情就怎样踏错拍子。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了。
自己已经上了年纪了,所以不再期待心想事成,而是凡事都先想后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负担得起将这段珍而重之的感情放在世俗里消耗打磨,不知道面对家庭和恋情的两难会不会将他们的关系压进泥泞里染上洗不干净的污渍,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剥夺黄少天的选择,因为他明白他的存在对黄少天来说同样重要,只要他开口,对方大概连悬崖都会陪他一起跳。
可是他舍不得黄少天跳悬崖,黄少天理应永远生长在阳光之下,永远明亮快乐不蒙尘埃,他不应该被喻文州这样一片刚刚抽芽的叶子蒙蔽了眼睛而看不到广袤的森林。喻文州离开他的黄副队已经好几年了,他重又忘了黄少天在他耳边念叨了好些年的许诺,变回一个不那么自信而又有着高度“自我牺牲”j-i,ng神的“保护者”。如果时光肯倒退十年,在他还勇敢得不管不顾又盲目地相信着自己和黄少天的时候,也许他会放任萌芽长成,会争取一下,会觉得粉身碎骨也不要紧。
「你说我二十二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喻文州带着他谜之从容的自暴自弃给黄少天发了条消息。
黄少天回得倒是很快:「在拿冠军啊。」
说的也是,喻文州笑起来。
第六赛季的冠军像陈列在橱窗里令人辗转反侧梦寐以求的礼物,靠着攒了好久的本钱以及一点好运气终于买了回来,欢喜得有事没事都要路过一下奖杯,每路过一次奖杯都要装作不经意地多看两眼。
黄少天躺在喻文州的床上摆弄他的冠军戒指,突然长叹了一声,喻文州还在对着电脑打他的发言稿,好笑地侧头看一眼自己的搭档:“怎么?诗兴大发?要不来帮我写稿子呗。”
“我真想把这个戒指送给我妈当个顶针,”黄少天自动忽略喻队长的要求,真情实感地感叹,“以报答她对我的养育之恩以及她给我买的第一张荣耀的账号卡。”
“你猜我第一张账号卡是什么?”黄少天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喻文州笑,喋喋不休,“是个术士你敢信?我当时指着荣耀的宣传海报说要买剑客要不然刺客也不错,结果我妈说术士那样银白色的长头发多优雅美型呀非要给我买术士,这直接导致后来我遇到咱们魏队的时候世界观破碎,说好的优雅美型呢?这不就是个臭脾气的老流氓吗……”
喻文州靠在椅背上安稳地听着黄少天漫无边际地哔哔,一开口放了个大招:“少天,我们去找魏队吧。”
黄少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差点没拿稳他的冠军顶针:“啊?去哪里找?”
“x市,我们去魏队的老家找找,说不定他就回去了。我问了方队还有几位老前辈,他们虽然都不知道魏队老家在x市哪里,但他们有几个都在网吧见过魏队,我们可以去那几个网吧问问老板,我觉得网吧老板对于自己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