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了, 所有人也就都忘记了——

其实,白道非也不过才十七岁, 仍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如今猗澜替白道非一哭, 倒是让众人在震惊之余, 也能慢慢地想起来了一直被他们忽视了的问题。

谢氏宗门的第一大弟子,今年也还只是一个未及成年的少女而已。

且这少女, 没有家族亲人庇护, 只有孤身一人。

还是荣远晴最先反应过来,走到猗澜身边蹲了下去,掏出来一条帕子递给猗澜, 温声安慰道:“没事的,你若真舍不得鲛人泪, 留下便是。”

猗澜抬起一双被眼泪糊的看不见的眼睛, 向着荣远晴的方向看过去, 接下帕子,道了声谢后,又将自己朝着她倾了倾,悄声道:“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扶我起来一下啊……”

荣远晴略一挑眉, 扫向猗澜的眼睛里顿时多了几分趣味,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了猗澜的话,将猗澜轻轻地扶了起来。

身子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荣远晴那儿,猗澜缓了缓膝盖传来的一阵紧跟着一阵的疼痛感,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酝酿好后,猗澜先是向谢父颔首致意,道:“师父,请原谅徒儿一时感动,但实在是情难自禁,我……”

“徒儿一直以来,因为家中所遭天灾,而封闭自己,并不肯与师父还有门中他人亲近。但如今——徒儿眼见,师父为了徒儿,甚至连……徒儿甚是感动,故此落泪不能自已。”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哽咽,听上去真的是情真意切极了。

在场众人无不为猗澜的这么一通白道非自我剖白而充满了感动。

本来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平日里冷心冷情的人,要是突然说点什么感x_i,ng的话,那就肯定能收获很多感动。

就跟平日里不发火的人,一旦要发起火来的话,是绝对很恐怖的一样,就是一个道理。

但这还不算完。

猗澜继续靠在荣远晴的身上,坚持艰难地做出最后的感人发言:“但成双如此懂事,弟子实在不忍夺人所好。弟子恳求师父,将此世间珍宝,赐给成双。”

“弟子也当为前些年不肯真心与人交往,浪费师父一番苦心教导,而面壁思过自省。”

“今日,我白道非在此起誓:自今向后十年,我必避匿世事,只一心反省思过,绝不踏出敛寒阁半步!”

敛寒阁就是白道非的那一座小木楼。

名字起的就生怕是自己的木楼不透风似的,还要把寒气往家里敛。

敛那么多寒气干什么用?

把自己给冰起来吗?

冰起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嗯,正好也省得自己动弹了。不如自己就在那冰里面,睡上个十年八年的,直接安心的等着自己来好了。

猗澜自己在这里发散的开心,其他人却全都是被她这一通话给弄懵了。

避匿世事十年整?

那岂不是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浪费了?

且少年的这十载光y-in,是人生之中最最珍贵的了,也是扬名立万最好的时机不过了。

白道非怎么会做下这样鲁莽的决定呢?

人人都在想,却人人都想不通。

但唯有两人除外。

一个是从猗澜哭开始,就在状况外没回来过的谢明仙。

另一个,便就是一直扶着猗澜的荣远晴了。

荣远晴一脸兴味地看着猗澜,那眼神就像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充满了要一探究竟地欲||望。

猗澜没看见。

因为膝盖实在是太疼了,根本就匀不出来别的心思。

猗澜立过誓了,也不想再多留,艰难无比地从荣远晴身上挪开,自己一瘸一拐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一去不回头的背影也很是感人。

荣远晴捏着猗澜塞回来的那方被眼泪s-hi透了的帕子,看了一眼绣在帕子其中一角的那朵素色兰花,嘴角轻向上挑了挑。

真有意思啊……

猗澜回到自己的那幢小木楼里,又是十分艰难地爬到了楼上,才在床上坐了下来。

脱了白靴,猗澜费力把受了伤的那只腿挪到榻上,将裤管往上卷,一直到膝盖上头,露出来满是青紫瘢痕的那膝盖,简直就是不忍直视。

猗澜凑近了在伤口上轻吹了吹,看见有被衣服蹭开的一抹血,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对的,就是心疼自己。

才这样一点点大的伤口,她就已经受不住哭了出来。

那当初,自己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疼的都该晕过去了,也不能哭出来一声淌下来一滴眼泪,该有多可怜呢。

抱着膝盖心疼了一会儿自己后,猗澜就觉得伤口越来越疼,而且还疼中带痒,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抓一抓挠一挠那里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讨厌了啊。

说是修道,其实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把式,真的有用的那些,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而会的那个极少数里,又有更极少数的人会把那些东西传授给别的人。

所以呢,眼下虽说仍是谢荣双璧天下第一的境况,但其内的情况同其它诸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最多不过是占了个人数天下第一多罢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只是这些事情,就都不是外头的那些“凡人”们能知道的了。

再加之当初主神坑了自己,给自己弄的这个痛觉异常敏感的大天坑,分分钟想从这里,这个梦里离开好吗。

想抓又不能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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