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人类的孩子,不如说是野兽的幼崽。
被抛弃的那种。
没有尖利的爪和牙,没有长辈教导如何捕食,凭借着“活下去”的念头,在这空旷的天地中撕咬着生存,大部分都死去了,然而总有少部分,踏着同类的血肉站起来,不断积蓄着报复的力量。
向流星街之外的人报复。
不论善恶,没有无辜。
这是人类自己酿造的苦果。
报复早就开始了吧?只是还不够大。
真糟糕。
埃兰发觉,他已经开始期待了,如同看着个不定时的炸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它爆炸的瞬间。——那一定是……稀世的美景。
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浅浅的波光,神识无声无息铺展,寻找着合适的「种子」。
咦?
他「看」到了一场虽不精彩,却异常真实的战斗。来自两个刚刚还是同伴的幼崽。
周围的痕迹、血液溅射的方向、尸体的表情……小鬼们搭档杀死了一个大人,得到战利品后,却发生了内讧吗?不,是早有预谋。看起来稍大些的孩子在同伴靠近时朝他笑着,无声无息地将边缘磨得锋利的铁片刺进了同伴的腰,而同伴——小些的孩子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时,已处在绝对的劣势。
但他的头脑很好。
不可置信的话语和声音,充满感染力的表情和泪水,倒下的动作和虚弱的姿态……反击被掩藏其中,小些的孩子在最好的时机,割开了前·同伴的脖子。
温热的血浇了他一头一脸。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双黑色的眸子也没有闭上,就像是死人那样毫无波动,不因为血液流淌进入而眨动或闭上,而是大睁着,冷静地确认着对方的死亡,甚至因为不放心,割断了整个脖子。
活着的孩子摸索着坐起来,放松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他警惕地看向四周,没有发现别人的踪迹,然而即使再没有别的敌人,他也不一定能撑过去。
侧腰的伤口不大,但很深,非常影响灵活。
如同草原上,受伤的动物会因为捕捉不到足以维持生存的猎物而渐渐死亡一样,活着的孩子很清楚自己的终局。
可他没有放弃。
孩子咬了一口先前杀死大人的战利品——发霉长菌的面包,努力地把它吃进了肚子,这才开始寻找着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
按照常理来说,治疗是最优先的,但这里是流星街。
食物先被吃掉吗?
埃兰兴味盎然。
活着的孩子用死去孩子的破布般的衣服处理了伤口,至于不干净可能引起感染……别开玩笑了,在流星街有这种奢望的,都是那些上层人士的子女,还有被收养的——少爷和小姐。
至少发烧?
撑得过去,活;撑不过去,死。
仅仅是这样而已。
孩子的表情满是漠然,如同行尸走肉,他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在那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不,太阳应该在的位置。
清晨。他看向东方。
似乎连阳光都遗弃了流星街,站在垃圾堆上,几乎看不到太阳的轮廓。
空气污染太严重了。
黑色的眼眸怔怔的,其中似乎流泻出了复杂的情感,又似乎只是一片颓败的荒芜。
啊。
找到了。
合适的「种子」。
神祇的唇角,扬起了微笑。
至于这孩子的名字,那个被剥光了包括衣服在内的所有财产的失败者说过——库洛洛·鲁西鲁。
夜晚降临。
库洛洛在发烧。
形状不规则的垃圾堆,掩盖着其下小小的集装箱。
这是他的住所。
很隐蔽,典型的死了也没人知道的地方。埃兰如此评价着,飘进了里面。在这个世界,他的状态类似于幽灵,真实身份也不算什么秘密,不过是死者的念罢了。念,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体内生命能量——即气场的运用,在上个世界,气场也叫死气之炎。
一样属于高端武力,少数人才知道并掌握的存在。
幽灵的话,肉眼是看不到的。
埃兰抬手,试图戳戳小孩烧红的脸。
果然碰不到。
黑暗神静静飘在一旁,看着库洛洛,饶有兴味地开口,声音裹挟着神力灌入小孩的耳中,“要我救你吗?”
库洛洛已烧得神志不清了。
每时每刻,流星街有不知多少人因为这个原因死去,同样也有不少人活了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后者,此时却有些不确定了。
都搭档这么久了……为什么会背叛呢?
想不通。
在同伴走过来的时候,库洛洛没有多少防备,因此才会伤得这么重,落到濒死的地步。
人的心,果然莫测。
而在醒悟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死了。
库洛洛听到了模糊的呼唤。
不,模糊的其实是他的意识。
那是很好听的声音,仿佛是从母亲的怀抱、美好的国度、无忧的彼岸等人们怀念向往的每一个地方传来,轻柔而温和,惊不起一点尘埃。库洛洛怀疑自己听错了。——临死前的幻觉吗?
埃兰又问了一遍。
库洛洛这才有几分相信,他试着说话,干燥的口唇在张开时撕裂了,鲜血也是干燥的,凝固在其上如同失败的涂鸦。
“你是……神吗?”
这绝对是烧糊涂以后的胡言乱语。
埃兰透过还带血的脏兮兮小脸看着小孩五官的轮廓,如此回答:“我是谁由你决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