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十年就想要有所谓的世家气度……毫无自知之明的狂妄。
不过,早川家也的确培养出了一些东西。
会带来毁灭抑或新生的——
“下山阿姨,早安。”拎着裙摆行了个优雅的淑女礼节,早川幸子眨了眨眼,俏皮地笑起来,“八神同学,可以容许我先用餐吗?”
“当然,淑女的要求不容拒绝。”
埃兰微笑着行了个绅士礼作为回应。
小小年纪做出这些来本该是惹人发笑的,可无论是小少女还是小少年,都显得很是自然,如果说前者的动作和神态间还有些人工的痕迹,后者就完全是浑然天成了,仿佛生而高贵。
陆生似乎看见昨晚那黑色长发的少年的虚影在八神身后升起,细看却仍然是个国一的小豆丁而已。
椒图呢?
没有看见获救女妖的陆生压下了疑问——反正八神会安置好的。
丰盛的早餐。
因为近海的关系,主人家的餐桌上总是有着虾蟹等海鲜,连早晨也不例外。昨天中午和晚上已吃过海鲜大餐的陆生和冰丽都感觉吃得有点太好了,怀着某种奇特的矜持地去拿了更素的食物,也就将仍然在主吃螃蟹的埃兰衬托得格外醒目。
昨天大伙一起吃的时候还不是那么显眼,现在桌子上的人少,又只有埃兰一个在吃螃蟹,那通红的蟹壳的数量和高度就分外引人注目了。
早川幸子:“……”
雪女冰丽:“……”
既快且多。
原来八神同学这么爱吃螃蟹的吗?
陆生不以为奇。
介于他时常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的缘故,昨天就这么惊奇过了。
侍立在旁的佣人嘴角抽搐,干脆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暗示自己这个数量其实是被四个人一起吃掉的。
至于下山的脸色?
这位女士的不会做人程度,细心些的早川家的雇员都很了解,如果不是她和家主沾亲带故,根本没法得到这份工作吧?
用餐完毕。
早川幸子站起,道:“八神同学,跟我来吧。”
下山亦步亦趋,摆出紧跟到底的模样,埃兰叹了口气,“那么就再带上陆生同学和及川同学好了。”
直到进了房间,才算是摆脱了那紧迫盯人的女人。
这里的隔音意外地不错。
清晨的光淡淡的,将在外徘徊的下山的影子映在门上,埃兰抬手之间布下结界,根本不怂对方的任何动作。
埃兰开门见山道:“我找到那个哭泣的妖怪了。”
早川幸子的呼吸急促起来,“真的?”
“幸不辱命。”
“不,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早川幸子急着辩解,却一时找不到措辞,埃兰善解人意道:“我明白的。”
陆生紧张地看着八神。
不出所料。
空气中,有某种阻碍被解除,早川幸子的表情变了,“这就是……那位姐姐吗?”
“是的。”
没有看见谁的雪女冰丽就要说话,却被陆生拦住。
看不到也好。
认识的话,八神是不愿意无关的人看见椒图伤痕累累的模样的吧。
而能够在幼时和近期——晴明到达这个时代后,作为其式神的椒图力量增强——听到哭声的早川幸子,自然是和这件事有密切关系的人。
这位大小姐并不存在高人一等的灵力。
之所以能够听见椒图的声音,只怕是和她建立了某种联系吧——比如食用珍珠粉?
埃兰看向流转在小女孩体内的灵魂。
如同珍珠般圆润发着微光。
冰丽发现她连早川幸子的话也听不见了,只能看到嘴唇的蠕动,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靠着读唇语得知什么,小气的八神故意挡住了视线。
哼!
才不稀罕呢。
冰丽皱了皱鼻子,瞪了埃兰一眼,却见对方摆出个祝福的手势来,看看她又看看陆生……哄!
反应过来的雪女脸涨得通红,连忙拉了拉围巾,尽量盖住脸上的红晕。
看不出来,八神同学真是个好人。
雪女喜悦又是害羞地想着。
陆生嘴角抽了抽。
明明知道对方是九尾狐,冰丽为什么还能……不,这点上,其实是他不对。八神同学的态度很明显,只要一如既往就好。
埃兰没有看奴良组的两人,注意力已转移到了椒图和早川幸子身上。
如果有人用折磨你得到的不义之财生活得很好,你会怎么做呢?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义愤填膺地认为他该得到惩罚,只是每个人认知中的具体惩罚程度有所不同,那么——
对此事并不知情,却客观上享受了这笔财富的、罪魁祸首的家人呢?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弱质纤纤的女子、有天真灿漫的孩童,又如何呢?
以这个命题开贴的话,论坛一定会吵翻天吧。
然而妖怪不需要遵守人类的法律和道德。
椒图是怎么想的呢?
晴明说他的这位式神性情柔顺……果然。椒图和早川幸子的角色反了过来。
早川幸子神情坚定地摇摇头,“不,这是父亲大人和法师大人的错,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呢?”
椒图哑口无言。
早川幸子转向埃兰,“八神同学,你打算怎么做?”
对上女孩剔透的眼睛,黑暗神含笑道:“早川同学,这个时间,叔叔会在哪里呢?”
“跟我来。”
早川幸子这样说着,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椒图简直惊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