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太小,不讲究些,也容易得病,而家里剩下的人,只能将就过。
夜色越来越暗沉,逃亡奔波一天的乡民终于沉沉睡去,桩子和阿福也睡的酣实。
驴车上位置不够,还勉强能够躺下一个人,张二娘要海棠上去挤一挤,睡会儿。海棠不肯,一定要把地儿留给她娘躺着。
张二娘还要推脱,海棠坚持,说道:“您白日还要做饭,赶路,还得看着阿福,我晚上不睡,明日还能在车上再补回来。”
张二娘见海棠倔着了,也只好依了她。她爬进车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之后,终于平静了。
海棠叹口气,心里总算安定许多。
驴车旁的歪脖子树下,大山已经倚靠着睡着了,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鼾声阵阵。
海棠挨着她爹,择了个平坦地儿坐下,把头靠在车棚子上。
夜幕下的天空繁星点点,好似伸手便能摘颗星子下来。荒野处,萤火虫在林间,荆棘丛中上下飞舞,野趣十足。
再看远些,视线尽头处,本是良田的庄稼地一片荒芜,几个孤零零的野坟杵在那里,墓碑在这晦暗不明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坟地周围,有鬼火飘忽,随着轻风上下窜动。
海棠赶紧把视线拉回,不敢看这瘆人的一幕。
身处逃难的人群里,她胆子倒是大了些,不怕,但看着还是觉着疙疙瘩瘩不舒服。
耳畔传来各种声响,妇人的梦呓声,男人的呼噜声,娃娃们委屈啼哭声相互交织,一声一声连绵不绝,却好似成了海棠的催眠曲一般,她眼皮子渐渐沉了,如同搁着千斤石头一样,抬都抬不起来,徒劳挣扎一番之后,她还是投降,进入了沉沉梦乡。
半夜,夜深人静。
“啊,你这天杀的你你作什么抢我的东西”突然暗夜里起惊雷,一妇人尖嚎声起,如同丢进平静水面的巨石,掀起滔天jù_bō。
海棠一惊,从酣睡中醒来,身侧大山也被惊醒,父女两个睡眼惺忪,睡意全无,猛的翻身站起查看自家驴车。
海棠家的车靠在路边,身后便是比人还高的密密麻麻的枯草荆棘,贼人想要钻过来偷盗,从这里是钻不过来的。
上下仔细查看一通后,见自家东西没有短缺,父女俩个都松了口气。
妇人的尖利叫骂声不断传来,黑夜里,清晰可闻。
似乎怕海棠害怕,大山开口安慰,“莫怕,爹守着呢,没人敢抢咱的”声音黯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海棠轻声嗯一声回应。
驴车棚子里,张二娘和俩个小的依旧睡的酣畅,全然不知这一番闹事。
深夜这动静不小,妇人的喊叫声总算引来了几个说公道话的汉子,那头一阵吵闹叫嚷,好似把那偷东西的贼人给吓走了。
那闹事处与海棠家距离有些远,就算想去查看个究竟也不能,更别说相帮了,深更半夜的,看不清路,怕踩着人,又怕自家被歹人钻了空子,不敢走开。
等到人群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依稀还能听到那妇人的轻轻啜泣声,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心疼被偷的东西。
大山又开口道:“你睡吧,爹晚上守夜,看着”
夜深人静,大山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海棠轻轻摇摇头,回神过来,突然意识到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她爹是看不清的,便赶紧出声说道:
“那可不成白日您还得赶车,怎能熬夜不睡”
这世道如此艰辛,如果她爹累病了,没个男人在这撑守,他们一家子就真是没啥指望了。
不待大山回话,海棠把她爹一把按坐下去,不容他再推脱。她也倔强的不肯再坐下,绕着驴车周围走动。
大山无奈,只好从了海棠。
很快耳畔便再次响起他的鼾声,海棠终于松了一口长气,跺步到老地方坐下,靠着头,望着漫天的星子出神。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她的安宁生活居然会生此大变。
前些日子,她娘还在为她的婚事操心,还在愧疚没有给她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想不到世事无常,短短一月时间,他们便拖家带口,一家人开始了大逃亡
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这次如果能够顺利进城,顺利给桩子瞧好病,便能出城回村了。
可到了那时候,也不知村里又会生出什么变化来,家家户户没了水,火灾过后,人也走了一半,村外头也有流民流窜,如今的清水村也变了模样,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安乐窝了。
可如果不回村里,在外头,似乎更加看不到希望
城里瘟疫还在蔓延,没有粮食没有饮水,人人皆如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她家没有什么依靠之人,留在城里,似乎更加不妥。
可城里有城主,有名医大夫,也有干净的水源,还有出手慷慨的富户虽然海棠自己都不能肯定这些富户是不是真拯灾施粮了。
也极有可能,这都是那些穷人自己杜撰出来戏码,可这样绝望的时候,就算是假的,在这绝望里,至少还生出了一丝盼头,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胡思乱想了一通,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如同飘荡的浮萍一般,不知何处是家,何处能够停靠
夜深人静,星夜寂寥,海棠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第214章:变故起
天光破晓,刚刚有了一丝光亮,野地里便闹腾起来了。
海棠一惊,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睡眼醒神。
她楞了片刻,突然惊慌站起,转过身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