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间,骆迁尚未反应,面颊却被一道不可抗拒的沉稳力量一点点扳起。
片刻,邵彦东眉眼撞入他视野。
一瞬噤声,骆迁直直盯着对面表情复杂的邵彦东,半晌无话。
“以后说话别老低着脑袋。”
言毕,那逗留骆迁下巴的温暖掌心毫无留恋地撤去。
头并没再低下,但骆迁视线却克制不住地想去追寻对方那只手。
“你。”不过尚未待他考虑什么,邵彦东那只手又适时覆上他肩膀,认真拍了拍,“以后对自己自信点,听到么?”
“……”骆迁无言地回望着邵彦东真挚的眉眼。
“我已经说了钱的事情不急。”看着骆迁那轻微驼背的模样,邵彦东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对方背脊,跳了个话题,“长个大个儿别老驼背。”
条件反射般,骆迁挺了下胸。
“我知道你不容易。”邵彦东视线落在骆迁左腿上,“怎么样,现在膝盖怎么样?”
“挺好。”
“注意保护点身体。”站在骆迁身侧,邵彦东语重心长,“认真工作是对的,不过也不能太拼命。”朝对方膝盖偏头,邵彦东道,“别还没好利索就又折腾坏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骆迁并未从邵彦东脸上移开视线。
就这么迎上对方眼神,邵彦东又看了看对方的帽子还有口罩,忍不住一阵无奈。
长长叹了口气,他伸手将运动服领口扯得更开,道:“这天气,你一直戴口罩不热?”
邵彦东知道戴个口罩说一会儿话就会闷的满嘴水汽。
骆迁:“……”
“难受的话就把口罩脱了。”直直看着骆迁自口罩上方透出的视线,邵彦东建议。
“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
“——口罩。”
“你是习惯戴口罩还是习惯逃避?”
不知是不是一天发生太多蛋疼的事情,邵彦东脱口而出,根本来不及考虑自己语气轻重。
但话音落下看到骆迁那细缝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线。
本来他便只是个局外者。
无法切身体会对方的痛便罢了,还要以一种仿佛理解的态度分析对方——
兀自摇了摇头,邵彦东伸手捏上眉心,长叹一口气。
半晌,他抬眸望向骆迁:“抱歉,我刚才只是——”
“都习惯。”
淡然回应,骆迁没有闪躲。
“……”邵彦东无言地看着他。
“要面对一些东西太难。”骆迁语调没有波澜,用手轻轻扯了扯帽檐和口罩,“用这些能稍微缓解点压力。”
邵彦东:“……”
“确实是逃避。”骆迁继续道,“用逃避来面对,仅此而已。”
☆、暖流07
“确实是逃避。”骆迁继续道,“用逃避来面对,仅此而已。”
骆迁的视线让人无法抗拒。
那句似是矛盾却又在理的话让邵彦东靠着桌角一时没回应什么。
办公室内的白炽灯光线将门廊外的黑暗逼得退避三舍,门边的饮水机偶然发出的气泡咕噜声给整个空间平添了些干涩。
终究侧开眼,邵彦东仰头瞄了眼墙上挂表,冲对面男人径直开口:“你今天有面馆的换班么?”
似乎为邵彦东|突然岔开的话题感到意外,骆迁眸色一闪。
直起身拿过自己西装和衬衫搭在胳膊肘上,邵彦东朝门口偏了下脑袋,道:“有班的话我送你过去。”
骆迁将单肩背包颠了颠,十分认真地回应:“今天临时没班,面馆有事不开门。”
“回家也行。”邵彦东没看骆迁,缓步向门边踱,似是不经意那么一提,“送你一程。”
“邵先生,谢谢你好意。”骆迁摇头,“不过等下我去对面楼找个人,真的不麻烦你了。”
听对方答话,邵彦东也搞不清对方是真要去见人还是纯粹不想让他送。
知道这一向独来独往的小子习惯凡事自己解决,邵彦东也没打算再用任何过分而生硬的帮助给对方人情上的压力。
偏头示意骆迁出来,邵彦东关了办公室灯,锁门后和对方一前一后走在空荡而漆黑的长廊上。
骆迁的休闲鞋没什么声音,邵彦东皮鞋发出的沉稳步履声成了整个空间唯一清晰的声响。
就这么一直走到楼道口,如果邵彦东不回头看,他几乎觉察不到骆迁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无言地看着身后那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的男人,邵彦东忍不住视线深邃了些。
——明明是个存在感鲜明的人,却硬是要抹去自己的每一寸存在。
好像在这空间里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是干扰,连呼吸都成了借贷。
对方看上去谨慎而避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经营着身边的一切。
但从对方只字片语和行为态度中,邵彦东明白,对方不是懦弱畏缩的鼠类——
而是受伤并警惕起来的狩猎者。
有些锋芒并不是用个帽子和口罩就能遮掩起来的。
不用谁提醒,邵彦东也知道对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两个沉默的人拐上大街时,夜风暂时驱走了建筑物内的闷热感。
骆迁始终没再言语,安静地跟在邵彦东身后,直到过马路,两人才得以并肩而立。
邵彦东侧眸看着对方,在来自路灯昏黄光线的映射下,他能隐隐辨清那帽檐下口罩内的面部轮廓。
夜的深沉带走了白天暴露的一切扭曲画面,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