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绍已被崔明德碰出了火气,头颈本已干了,又冒出汗来,想起自己身上已不知是几十层汗了,方才吃的饼里又有蒜泥,终是臊着脸将崔明德一推,跳进浴桶,猛地坐下去,溅出一大圈水花:“我参加不了你们这些事,你们自己行事当心——尤其李二这厮,她阿兄回来了,她和韦四那点事…啧。”
崔明德抱着胸,远远看着独孤绍道:“庐陵回都,这么大的事,你就只能想到儿女私情?”
独孤绍笑道:“不然还能如何?大事你们早都已商议好了,我还守着孝,也做不了什么。”在水里动了几动,湿漉漉地钻出来,接过崔明德扔来的巾布,胡乱一擦,两腿蹬进绫袴,系了带,赤着上身走了几步,崔明德将衣裳扔过去,独孤绍两手捧了,抱出屏风外,坐在床沿,从袜开始慢慢穿。
崔明德不觉蹙了眉,走到独孤绍面前遮住:“门还开着,你就这么走动?”
独孤绍道:“自己家里,怕什么?”望崔明德一眼,促狭地笑:“其实不穿也行。”
崔明德瞪她一眼,走过去,选出中衣,亲往独孤绍身上套,套过中衣,又罩夹衫,夹衫之后,方是半臂,半臂后又加一件,独孤绍已嚷起来:“热。”崔明德不理她,待她穿得整齐,方道:“春捂秋冻。”
独孤绍道:“你又从李二那学这些鬼话!”却也正经穿好,上下齐备,方站直身笑道:“这样出门总可以了罢?”
崔明德退后一步,将她打量一番,替她挽了发髻,将玳瑁簪簪正,戴了幞头,再挪一挪,方道:“好了。”
独孤绍笑嘻嘻将她的袖子一扯,崔明德挑眉道:“怎么?”
独孤绍便将她的衣襟一顺,笑道:“我也替你理一遭。”
崔明德道:“我衣裳好好的,需要理什么?”
独孤绍便笑,笑了一阵,笑容忽地淡了,偏一偏头,笑道:“说起来,李二这时节不在宫里好好待着,迎她那位好阿兄,怎么想起和我们见面来?”手中一暖,却是崔明德携了她的手,边向外走边道:“庐陵是废帝,回都又只是‘疗疾’,没有陛下发话,谁敢见他?再说,他的行程,只有那几人知道,我们怎堪知晓?总不见得为了他回来,我们便停了一切事务,什么都不做了罢。”
她的手温暖又柔软,独孤绍被她牵着,竟觉眼中发酸,忙收回来,笑着道:“我知道了,李二怕是算准了日子,特地约的今日。这厮而今倒出息了——当然还是比你差些。”
崔明德不语,走到梅花树下,慢慢停了脚步,独孤绍讶然道:“怎么?”崔明德不答,回身看独孤绍,又看看那梅树,握着独孤绍的手放在自己衣上,令她替自己理了理衣襟:“你阿耶和你阿娘去了一处,再不用你替他理衣裳、伺弄树木了。你横竖也有时间,不若替我打理打理。我不嫌你毛手毛脚,理得不好。也不嫌你不懂这些花花草草,胡乱栽养。我养着竹子,好养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还有一更。
独孤绍:等等,是你好养,还是竹子?
崔明德:…当然是竹子。
独孤绍:对嘛,我就说了,你怎么可能好养!
崔明德:……
独孤绍,卒,死因:逗猫。
第454章 同心
今年是暖春, 我裹着厚重的衣裳, 坐在奉天太白楼的天甲包房里, 身上热出了薄薄一层汗,本想脱衣, 想起走前阿欢再四嘱咐,便也只能捂着, 候不片刻, 听见门外传话,不多时独孤绍与崔明德进来,两人穿得也都不少。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着了男装,独孤绍与崔明德都是淡青服色,头戴幞头, 足蹬六合靴,我则着了浅紫略带素色花边的襕衫, 蹬了双素色软底绣鞋,仙仙本为我准备了金带扣,到出门我又换成了银的, 幞头与她二人的太宗样不同,是母亲新颁的“武家样”,独孤绍见了我的幞头便笑了一声,叫了一句“李二”,被崔明德瞪了一眼,方拱手道:“公主。”
我对她眨眨眼,彼此笑着见过, 侍从们上了菜,出去将门带上,门外有人吹起胡笛,声音不大不小,恰可令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声音,而说话声音大些,又不致传至门外——这时代的建筑,隔音效果还不甚好,为保万全,也只能用这样的粗糙法子。
独孤绍略瘦了些,却依旧精神奕奕,说话时嘴角翘起,天然带出笑来,显然并不因父亲之死而有任何颓丧处。数月以来,我们甚少见面,通过书信或她人之口传问,终究不及亲眼见到来得放心,而亲见好友无恙,我心中亦不自觉便生出欢喜,高高兴兴地叫一句“阿绍”,替她用夜光杯满斟了一杯葡萄酒,轻笑道:“这是奉天局做出来的第一批葡萄酒,你尝尝,比胡人酿的可还好?”
独孤绍毫不客气地端起酒杯,略一品尝,便笑道:“你要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我假作瞪她:“你和我间,还用问这些?”
这厮便笑:“若是在军中,算得绝好佳酿,若在都中权贵间么…中品。”
我对她一笑:“你觉得这酒在西北一坛要卖多少钱?”
独孤绍将酒一看,片刻后方道:“我那时候,这么大一坛,约是二十贯。”看我微笑不语,再品了一大口,又道:“十五贯?”
我向她笑:“今岁预估是五贯,若是买得多,可以再便宜些。”见她满面惊愕,又替她倒了一杯:“奉天局在安西设了大量的葡萄园,去岁葡萄丰收,用以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