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道路崎岖,路边的石头上全都结满了薄冰。乌珠流几乎是跑动七八步,便会摔倒一次,一里路跑下来,已弄得浑身青紫、血流不止,活像是三跪九叩前去恕罪一般。
“匈奴马儿快跑,跑得慢可就没命喽!”岑非鱼笑喊着,像条牧羊犬似的跟在乌珠流屁股后头,只消见到他稍稍放慢脚步,就一鞭子抽下去,如此抽了二十来鞭,已将乌珠流的后背打得血肉模糊。
岑非鱼杀伐果决,从不喜欢对他人用刑,可只要一想到白马从前吃过的苦,他甚至不敢细想、不敢去问那到底是怎样的苦楚,便气得快要吐血,只想将面前这人千刀万剐。
别看岑非鱼像是在玩闹,乌珠流明白地知道,此人已将自己盯死,自己是插翅难飞。眼看着已经跑出六里,而前方的白马仍在视野中,他便暂时压住几乎要蓬勃而出的怒火,咬牙追赶。
哐——!
岑非鱼等得不耐烦,忽然抽出马腹边挂着的长刀,当空一舞,将乌珠流那身破烂棉袄挑开扔掉,只让他穿着染血的里衣,笑道:“贤王是个大人物,追一匹中原马,定然不在话下。在下为您解衣散热,免得你跑赢了畜生活下来,要找我秋后算账。”
乌珠流跑得浑身热汗,陡然间没了棉袍,直觉冷得刺骨,被风雪吹打得瑟瑟发抖。脸上汗渍未干,背上鲜血已凝,皮肉被卷着冰雪的寒风刮擦,乌珠流直是痛入骨髓。他紧咬牙关,既不愿白费力气讨饶,亦不敢触怒岑非鱼,只威胁道:“你最好记住自己做过什么,免得他日被本王捉住,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送命。”
岑非鱼行事,何曾循过常理?
他听了乌朱流的话,瞬间大笑不止,再抽一刀,将乌朱流的里衣割裂剥去。看着这赤条条的老畜生在前方抖着横肉跑动,他只觉说不出的恶心,嘲道:“我就说,方才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才想起来,畜生可不能穿人的衣服,否则不就成了衣冠qín_shòu?”见乌朱刘回头对自己怒目而视,他才稍稍开心起来,扬鞭作势要打,喊道,“贤王快跑,快跑!莫要丢了匈奴马的脸面。”
北风如刀,尘雪被血染得微红,仿佛漫天生了锈的铁屑。
乌朱流一路狂奔,几乎要跑死过去,在身后拖出一道血色印记,感觉自己仿佛行在无间地狱。
十里已过,白马停在正字碑前,翻身下马,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等待乌朱流的到来。
“这马脚力好快呢!”岑非鱼笑喊,手中马鞭和长刀上,已沾满乌朱流的血,“一口气跑了十里路,根本不用歇脚,真是稀奇玩意儿。要么,咱让他跑回匈奴试试?”
乌朱流扑倒在地,翻身平躺,血泪俱下,浑身已被抽打得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但他依旧硬气,死都不肯低头,吼道:“赵灵!你他娘的,难道只有这么点本事?还剩什么后招,尽数使来,莫让本王看了你的笑话!”
白马冷哼一声,旋即反身上前,抓住乌朱流的头发,将他拖行至正字碑前,“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他陡然发力,将健硕的乌珠流向前甩出,重重地砸在正字碑上。
乌朱流惨然大笑,脑袋撞在结了冰的石板上,瞬间血溅石碑,喷涌的血水将碑面上唯一的一个阴刻“正”字,染得乌红发亮。
白马走上前去,单手提起乌朱流,押着他在石碑上叩下九个惊天动地的响头,沉声问道:“乌珠流,你可知罪?”
“我认罪了,你难道会放我一马?呸!”乌朱流哈哈大笑,自知断无生机,更加嚣张起来,朝白马吐了口唾沫,“畜生!本王所作所为,俱是无愧于匈奴的英雄事,从未后悔过。你纵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那些并州军全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他们被我歼灭,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你,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是懦弱的汉人,最终必会死在我匈奴儿郎的铁蹄下!”
“那便血债血偿吧!”
白马背着月光,双目中烧着愤怒的冷火,抽出一把“云上天”,并不直取乌朱流的性命,而是将刀刃按在他的手掌上,一节一节地割掉他的手指,而后是小臂、大臂。
白马为乌珠流点穴止血,但鲜血仍旧从他的伤口中泉涌而出,天地间仿佛弥漫着一团腥红血雾,铁锈似的气味充斥着白马的鼻腔。
乌朱流似乎是疼疯了,大笑不止,道:“你们输了!汉人都是懦夫!你以为自己当真报了仇?蠢狗!你们已经输了,杀了本王除了泄愤又有何用?”
白马一刀割掉乌朱流的舌头,砍砍刺刺,最终将他削成一根“人棍”,埋在正字碑前的冻土中。
乌珠流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喉咙被凝固的血块堵住,到最后,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声。
白马肃容道:“我不想杀你,因为杀了你根本不能让我不解恨。但血债血偿,你的恶行必要以命偿还。你所行俱是为振兴匈奴?那你就在地府中等着看吧,看我如何屠尽匈奴狗!”
乌朱流像是死了一般,低垂着脑袋,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白马看着满地鲜血,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看着仅余一口气在的乌朱流,将刀剑刺入他目中,撑着他的眼皮,让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正字碑。
乌珠流的生命力,随鲜血一点一点流失。
白马双眼一眨不眨,流出泪,泪如血。此刻终于到来,而他心中的悲愤,却没能减去分毫。他望着面前的正字碑,似乎终于明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