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你我本就是要讨论的,我许你,今日此间所谈之事,他日我决不会用以做任何对你或者对学堂与夫子们有害之事。”
张静仔细的看着文瑞,那俊俏眉眼此时稳重起来颇有一股子文士fēng_liú的韵味,又淡淡的透露出种英姿飒爽,莫名的就让人感觉安心。张静定神又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其实,历来国家督学,势所必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我家学堂本为民间私塾,承蒙各位先生抬爱,数年来投入极大精力,这才有了今日。
“现如今说要归并国学,就要从学堂根本上动摇,说句不识相的话,就算学生同意,只怕我家那些先生们也是不会同意的。否则倘若他们乐意,又何苦留在我家学堂,国子监的月俸可是远比我们那里强的多的。
“现下诸位先生愿意在我们学堂讲学,也不过就是求个自在。无人监督每月课程进度,无人不时查察先生日常行为,更不会有人勾心斗角,用那丁点小事套上误人子弟的大帽子整治别人。
“倘若归并之后便要由朝廷派人来从头管束,只怕学堂就要名存实亡,恕学生鲁钝,实在看不出这同朝廷直接封了我家学堂有何差别。“
言至此,张静不由站了起身,抱拳躬身,态度恭敬,面上却是显得十分悲伤。
文瑞就见不得他这样,只觉自己心口也跟着难受起来,忙忙也站起,绕过书桌扶住张静道:“贤弟莫要如此,你我探讨,并非是由我单方面宣告,你们就只能接受。你既提出异议,为兄自然会听,你莫着急,先坐下,也可和我说说你的想法如何。”
张静到底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夫子们平时多少有些诋毁朝廷的言论的事情说出来,只用大家不想受约束的借口抱怨了一番,倒是没想过文瑞态度会如此迁就,反而被他弄的一愣。
但机不可失,既然文瑞开了这个口,自己也不能含糊:“依学生所见,能否拜求文兄恳请皇上尝试下公学私塾的形式?”
“嗯?公学私塾是怎样个公学又是怎么的私塾?”
张静顿了顿,又仔细回忆一遍往日里同钱夫子讨论的内容,这才答道:
“就是由圣上颁布圣旨,将我们学堂在名义上置入太学府下或者翰林体系,但实际则仍由我们自己管理。一应举凡大到教学操行小到作息饮食,仍由学堂自主,上级部衙不得干涉。
“而作为回报,我们负责每年向朝廷提供一定数量生员,其中确保一个固定比例以上人数的生员学术经历及家世背景都足供成为贡生。这个人数可以由皇上直接定,其中优良人才比例也可以由皇上来定。”
“嗯?但是这样一来,愚兄有句不好听的话,我看不出来这里头朝廷能有何好处?每年应考学生无数,倘若这班人都直接被朝廷收了,岂非只对你们学堂名气有好处?”
“非也。文兄你来看,以我们学堂眼下情况,这批人已经必然和其他生员不同。且不说他们身家背景,就只说在学识一途,原也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何况如果此事能行,则每年这批生员的来源,以及培养方向,零零总总,都可以根据朝廷当下所需来进行。就是入了贡,作为朝廷特选,则也必然要为此承担自己的职责,不能一味求学或者钻研仕途而罔顾朝廷之需。
“小弟斗胆,试问文兄,现下朝廷要用人,可是每年仍要从科举进士中间再行挑选?日常如有急用,可是依然需要各州府官员另行调用?更有那种吏部缺人却只有礼部有人手富裕,刑部少提刑却只有户部有钱粮官空闲之类。另外朝廷调选,往往肥缺人人趋之若鹜而苦差个个避之唯恐不及,乃至专精之事往往要从民间工匠之中挑选能人巧匠才能进行。
“而这些直接保举入贡的,同一般各州府选上来的不同。首先他们的培养方向由朝廷直接指定,各有专长,不用再考察分类;其次他们入贡之后可以随时听朝廷安排调遣,绝不会推诿搪塞;再者列选者感圣恩,必然口口相传皇上隆恩浩荡,也可叫天下百姓知道学术无贵贱,并非只有锦绣文章才能出人头地。
“我大历建国十余年,正是百废待兴蓬勃发展之际,朝廷正当用人之时,此举在我学堂尝试,将来如果成功,也可以推广到民间,为国家广育良才;倘若实验失败,则不过是民间百姓见识浅薄,得陇望蜀,罔顾传统而不自量力,责任自不在朝堂。
“此乃公学私塾之所谓,其实另有其名为定向栽培。实质是在生员入仕前先提前帮他们将进修方向细分之法,亦是家师钱文渊先生半生钻研所得。此前苦于并无渠道可以尝试,今日小弟斗胆和文兄说了,僭越妄议之处还请文兄海涵!”
张静滔滔,一气呵成,硬是把个见多识广的睿亲王给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道:好么这小子,原来深藏不露!
他所说之事虽然听起来并不怎么要紧,但实际确实是历来科举中间极大的漏洞。只是祖宗建制,后代承袭,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不对,就算一般也有各类分学,但总被人看作并非正途,只有读书论道才是正经。而现下他们所提出的这个观点,尤其是“学术无贵贱”五个字,直直的撞进了自己脑中,正恰恰合了自己心意。
文瑞不由沉思起来。
第10章 第 10 章
眼见得文瑞低头揣摩不言语,张静自己心里倒是有些沉不住气起来。
说来钱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