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诩疲惫不堪,“恭喜王爷。”
他指的便是回纥之事,提起这桩,轩辕晦又是一阵恼火。
本来从雅鲁克归返之时,他心中一片雀跃,只想早些与赵诩同乐,想不到还未过天山,就接到传书,活生生跑死两匹马,才在城外十里与那暗卫换回来。
结果一进城就看到轩辕晥在肃州城门口作威作福,甚至将赵诩折辱如此。
见他面色可怖,赵诩伸手揽住他颈项,定定看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今是安西大都护,手上可是有三十万雄兵,更何况,本来邓氏就很是猜忌你,就是什么都不错,都可能找个由头发作你,若是让他看出什么端倪,削藩都不无可能。”
赵诩尽管面色惨淡,可神色却是一片安宁祥和,轩辕晦看他,心头霎时就是阵阵酸楚,强忍着愤懑丧气不再言语。
轻叹一声,赵诩干脆将轩辕晦拉到身旁躺下,轻拍他肩,“这三年多少苦楚也都受了,王爷别在这时候沉不住气。”
二人分别也有十余日,自结缡以来,还是头一次分开如此之久。如今乍一重逢,轩辕晦一时竟有些不适应,直到二人靠近了些,才定下心来。
赵诩士族出身,吃穿用度极是讲究,即使到了肃州也日日熏香,想来此番是要在轩辕晥面前做出清俭模样,竟连香也停了,靠在他身旁才能闻得淡淡余香。
“他在肃州应有探子,你今日这些安排,他可会信?”
赵诩笑笑,“要让一州之地滴水不漏,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就是要虚虚实实,半真半假,那才可信。”
“那探子还是抓出来的好,”见赵诩膝上药膏已干,轩辕晦便扯了条薄被,盖在二人身上,“至于抓到后是杀还是为我所用……”
赵诩给自己把了脉,知是暑气入体,便道,“我怕是中暍了,不如请王爷暂且回避,免得过了病气。”
他这话说的生疏有礼,轩辕晦却觉得一阵气闷,脱口道,“你我同体,你若病了,我怎么好的了?”
这话便说的有点暧昧了,不仅赵诩一愣,轩辕晦也有些赧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干脆便赌气凑过去搂住他。
“有父皇龙气护佑,本王倒是想看看,寻常病气是否能入体。”
这些年二人虽常大被同眠,但到底均是青壮男子,也不会无事搂搂抱抱,如今两人头靠着头,脸贴着脸……
赵诩心中一颤,灵台似有所感。
轩辕晦则干脆地红了一张玉面。
作者有话要说: 倾盖堂原来是说倾盖相交的 换怕魏王看出他的野心当然包括城里民生 也都丑化了 藏住实力
第39章
轩辕晦微微挪开了些,可许是过于疲累,整个人仍是恍若无骨地靠在赵诩身上,渐渐地便睡熟了。
看着他沉静睡颜,赵诩脑中忽而闪过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若是有日,他与轩辕晦相知相许,那先前的种种谋算,之后的步步筹划,又该如何?是否一切成空?
这么一想,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轩辕晦霎时烫手起来。
赵诩想过种种可能,可偏偏未曾想过,若是这假夫妻不幸成了真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毕竟摆在轩辕晦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败涂地而死。
生而登临九五。
若是败了,倒也简单,不论真假,赵诩都只能随他去黄泉当对鬼夫妻。
若是胜了,做皇帝的,谁没有三宫六院去延续皇家子嗣、平衡朝野势力?
天启朝凡三百余年,只有仁宗一生未开采选、未开后宫、未有子嗣,可其到底储位稳固,又素称贤明,否则身后还不知有多少臆测毁谤。
更要紧的是,近几十年来,邓党屡屡戕害宗室,轩辕氏早不复当年子嗣繁茂,尤其是当今的皇子,唯二与邓党无勾连的,便是汾王与肃王,可汾王本就是活一日少一日的药罐子,王妃逝后,更是一病不起,以参汤吊命……
就算轩辕晦愿为他抛掷一切,过继个宗室旁亲,可让一路跟着轩辕晦的忠臣良将如何想,让最重规矩体统的士族清流如何想,让天下百姓如何想?
就算他们站到那个至高至强的位置,让天下侧目,可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如刀史笔?
还未确定自己的心意,赵诩便有十分退却了。
可身在此山,他竟未发觉,方才他思绪所及,处处皆是轩辕晦,哪里为自己打算半分?
情之所至,不过如此。
夕阳西坠时,睡得心满意足的轩辕晦总算醒了,一转头就见赵诩睁着眼发呆。
赵诩业已及冠,早已褪去青涩,长成了个清癯隽爽的伟男儿,平日里总是见人带笑,乍看总以为如沐春风,可熟稔如轩辕晦,总能在其中看出些讥诮来;若是不笑,赵诩的眉宇总是微微皱起,目带寒光,颇有其先祖的几分端肃凌厉。
像这般不设防的茫然无措,倒真是罕见。
轩辕晦勾起嘴角,猛然往前一扑,将赵诩吓了一跳。
“巡边回来,王爷怎么染上了几分野狼习性?”
“那倒是对得住母妃了。”轩辕晦对着他又是一阵笑。
他笑得没心没肺,眼中尽是纯然欣喜和一派安然。
这样的神情,又有多久不曾见过了?
赵诩怔怔地看了他几眼,忽而道,“若是有日我不在了,王爷一人可能支撑?”
轩辕晦笑意瞬间消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在了?”
赵诩自知失言,只好掩饰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