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泽沉默不言,面上也瞧不出任何情绪,只眼神有些飘忽,寻不到焦点。
昨夜逃出客栈后的事,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隐隐想得起梁宣似乎是同他说了许多许多话,吵嚷得他睡都睡不踏实,至于其他……神志一直浮浮沉沉,有意识的时候太少,怎么好似有听见那人说过感谢他,却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为何事而道谢。
一片混沌,却总觉得忘却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那位大嫂瞧着慕容泽已然陷入自己的世界,便也不打扰,拖着他爹悄么声地走了出去,想了想说道,“他爹,切条狍子腿下来蒸饭头上,瞧他那瘦不拉几的模样,定是顿顿吃不饱,哎,作孽啊,竟然还伤成这样……”
憨憨的大哥得了命令,爽快地应了一声,取了屋里的竹竿便跨了出去,将晒在外头的狍子肉给撑了下来。
昨夜的大雨天不亮的时候便已经停了,眼下外头依旧潮湿泥泞,可总算空气清醒,阳光明媚。
大嫂瞅了瞅即将正中的日头,目光朝着东头的小路看去,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那人可回来了?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昨夜看着便要断气了,没想到一大清早又是生龙活虎,哎……”
昨夜梁宣敢跳,正是因为他瞧清楚了绝壁之下并非死路,好几处都有凸出来的岩石,他搂着慕容泽跳下去的时候,正是借着那些岩石缓冲下坠的势头,一步一步身形灵巧地接近地面。
尽管最后落地的时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误差,但好在两条命是保住了,一路背着伤病员竟也真让他找到了一处猎户救命,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一念至此,梁宣便忍不住感慨,嘴角刚及咧开便是一阵抽痛,当即龇牙咧嘴,手指轻轻抚上唇角的豁口。
还挺大的,昨夜那鲜血直流的模样吓得猎户家的大嫂误以为他是恶鬼,险些操刀劈了他。
真是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折腾得这样热火朝天,竟仍旧破了相……
梁宣顿时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道,“可怜我如花容貌,这样陨落如何对得起我们泽儿啊……”
有几位姑娘刚及打他身旁走过,听得清楚,不由掩起朱唇,笑得丝毫不知矜持,便是已然错过,却仍旧频频回头,对着兀自孤芳自赏的梁宣频频指点。
梁宣将手里的药包掂了掂,精神鼓舞地自我提点道,“得先将泽儿的伤治好才是正经,可爱的泽儿,小爷我这就回来~~~”
慕容泽躺在床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心思回转,便有些躺不住,这样赤身裸|体躺在陌生人的被褥里,他并不是真心嫌弃,他只是略有些不适。
可又不能如此正大光明地掀了被子,放眼看去,这屋子里能用来穿的除了身上的棉被也就只有那道粗布帘子了。
慕容泽的目光不由在那道帘子上逡巡许久,似乎是在考量着那帘子多久前洗过,用来裹着身子会否够长,千转百回,认真而严肃,直望得人布帘子都有些招架不住。
目光过于缱绻,以至于梁宣掀帘子进来时,那胶着的目光都无法自若及时地收回,被梁小爷逮了个正着。
梁宣就乐呵了,朗声道,“翦水秋瞳,望眼欲穿,好泽儿,莫要担心,我回来啦~~~”
说着便厚颜无耻地凑过去,神色自若地作势便要亲吻慕容泽的额头。
慕容泽纹丝未动,只用那般低哑深沉的声音,平波无奇道,“你敢。”
梁宣身形一顿,悻悻撇嘴道,“小爷有何不敢?昨夜连嘴都亲了,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切~~”
慕容泽当即花容失色,猛地便坐了起来,面红耳赤道,“你……”
嗓子本就干涩,这样冲动的结果便是又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消瘦嫩白的后背都泛着好看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