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伊森说。
「前面左转。」艾伦说。
伊森看了他一眼,把车转过去。
他瞟了眼后视镜里的安格尔,突然问道,「那么,他父亲死了吗?」
后座传道的声音突然停下来。
「不一定死了,」伊森说,「领袖死亡不是发动暴动的必然条件,情绪已经在那里了,就算他们中有谁在路上绊了一跤,也会说这是对方餐馆的阴谋,故意在路上埋了胡萝卜,然后发生战争的。」
后座的人静止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我知道不应该,但我居然有点高兴爸爸没死。」
他一脸痛苦,「我知道这样想是错的,玷污了我们事业的纯洁性!我应该到战场上去,献出我的生命,洗净我的罪恶。」
「我们的确得加快动作。」伊森说。
镇子不大,伊森没开多远,就接近了暴动的中心。
两辆车横在前方的路上,看上去像发生了车祸,窗户碎了,里面空无一人,其中一辆的驾驶座上沾着血。
一路上,到处能看到有人在打斗或是烧毁什么东西,人们尖叫着口号,枪声密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仗的国家呢。更远处有浓烟滚滚,一些建筑着火了,看来消防队是不能指望了。
在有关方面介入之前,这里的确能迅速把自己毁得渣都不剩。
伊森试图绕过车祸现场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知从哪里猛地窜出来,手里拿着个汽油瓶,两眼赤红,歇斯底里,朝伊森叫道:「你们是支持哪个餐馆的?!」
伊森吓了一跳,点光在指尖不受控制地噼啪了一声,让他有些尴尬。他这辈子见过各种凶险场景,但这么诡异的还真没有过。
那是个金发女人,没戴徽章,本来应该带了,但是外套丢了,只剩下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长裙。
他转头着艾伦。
他的搭档茫然地看回去,伊森做了个「到底要他妈怎么说」的手势。
「我不知道,她是个信徒,狂信者的脑子很难切进去……」艾伦说,不过在伊森的逼视下,他还是凑过去一点,锁住那女人的眼神。
这有点像硬往水泥墙里挤,还有点恶心,因为墙壁是很肮脏无聊的材料制成,他试图切进那双疯狂眼睛的更深处……
她眼瞳是很漂亮的蓝色,想必曾令她引以为傲,可现在里面只有纯粹的疯彺;她的长发显然曾精心打理,可现在已乱七八糟,像蓬乱的稻草;她的腕上有个小小的刺青,那是朵荆棘环绕的玫瑰,她上个月刚纹的,她认为这代表了她的个性——
那一瞬间,他切了进去。从这片小小的切口,滑进小镇那片邪恶的噪音之中,那种躁热和愤怒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朝她叫道,「家乡餐馆,家乡餐馆,我还有优惠券!」
他从口袋里翻出老板给的优惠券,在她跟前晃动,好像在挥舞一张良民证。对方接过来,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自己人,同为了未来天堂!」她说,握了下拳头,「你们应该去为了家乡餐馆的神圣事业去战斗,男人们,而不是待在车子里!」
「我们这就过去。」艾伦说,同样握了下拳头,这似乎是他们的标志性动作,「我们只是得到消息晚了,刚刚赶过来,我们在赶制家乡特色蜂蜜烤鸡翅,为了未来天堂!」
「天觉必将实现!」对方说,激动地向他们挥手告别,然后拿着汽油瓶子冲到别处去了——艾伦从后视镜看到她把那玩意儿砸在一家超市门口,烧起一大片赤红的火焰。可怜的四十寸液晶彩电。
「这么多年来,」伊森说,「有人喜欢吃汉堡,有人喜欢吃牛排,还有人喜欢吃色拉,大家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明白这场战争的严肃性!」安格尔说,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拼命的样子,说道,「你们是支持家乡餐厅的?」
「不、不、那只是权宜之计,」艾伦说,声音温和得像大块的棉花园,「看着我的眼晴,安格尔。」
「啧,有人终于能干点活了。」伊森说。
「闭嘴,」艾伦说。
他锁住那孩子的视线,他已成功地切入镇子的精神状态里,这有点像浸入高度污染的水域寻找东西。
他现在仍不能让这孩子恢复正常——魔鬼仍主宰一切——但他可以安抚。
对待偏执和狂热最有效的方法,除了引导——让他恨别人去——就是安抚。
恶意精神控制的基础程序,是煽动不满。如果你想让谁去杀人,那么你首先要让他感到不满,如果他快乐而满足,那他就谁也不想杀。
他只需要让他感到满足就行了。
他们的车子绕过暴动区域,外面全是些尖叫、愤怒和破坏,但是车子里,在这一刻,这一小围空间像床软垫那么宁静,安格尔怔怔看着艾伦的眼睛,车里有种孩子梦境的质感,甜美快乐,而且旁若无人。
「嘿,能不波及无辜者吗!」伊森说,好像这是什么空气污染。
艾伦用一副安详的笑容看着安格尔,说道,「滚。」
他安抚精神中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他在这一面倒的仇恨中微小无助,但保留完好,仍会悲伤和庆幸。
他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一步。虽然大家一直跟他说,让他不要再留在家里,可他还是留下了。他希望事情会好起来。他父亲拧断了他的胳膊,说当初不如不要把他生下来。他还是希望事情会好起来,他很担心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