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酉时,日落西山,正是用晚膳的好时候,但墨家据点里的那满满一桌子菜,却是无人问津。大铁锤紧皱着一张脸,瞧了瞧满桌的菜色,不自觉拍了拍自己紧实的肚子,尤其心疼自己那空荡荡的五脏庙。
要他说,这本来好好的,眼看着就要开饭了,可偏偏就在开饭前的一个时辰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不消多说,就是那情路多舛的小两口,而其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吃也不是,不吃又对不起自己,挣扎了老半天后,还是只能那么僵着。
端木蓉自内室出来,手间的掌盘上满是瓶瓶罐罐,大都是用来消肿祛瘀的。而一直立在内室门前,静候着消息的张良一见她出来,赶忙便迎了上去。
事情,还得从那场用强说起,那一日一夜里,张良跟甘墨没有出过房门,自然,也一直没有人来搅扰。待到他恢复心性,才发现她伏在早已凌乱的榻上,满身青紫,俨然已晕厥多时,以致彼时的他焦急之下,匆匆披衣,又从柜中取了件干净衣裳给她,最后披风厚实一裹,抱着她赶往墨家据点。而那之后的事,自是让人不免窘迫。在门外等待的那些个时候,张良便有感,当这道房门开启之时,他的处境,恐要腹背受敌。
而当下,他身前的端木蓉睇了他一眼,本就清冷的眸色,此时寒意凛凛,“张良先生,你若还想墨儿能活着多陪你几年,以后,烦请离她远些,最好连她半根头发,都不要碰。”语毕,她将话语权留给身后的那两人,自己转而步至药架旁,照着自己的习惯,将掌盘上的那些个瓶瓶罐罐按次序归整好。
赤练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上前,“真是,给那丫头上药上得我腰酸背疼,子房,我这辈子可还没这么伺候过人,这可真真是头一回。哥哥若是泉下有知,定要夸我一句。”说到这,话间更是不由感叹,“唉,转念想想,若是哥哥还在,你现下该被逆鳞好好伺候了,”抬手轻拍上他的肩头,她旋眸慢觑他一眼,“真是好样的呀,子房!”这意蕴满满的暗讽落下后,她将眸光回睇,侧身走开。
留在原地的张良原以为,自己还要再被指桑骂槐一番,毕竟前两个走了,这后面,还有一个雪女,怎知,人家雪女径直走向立着身的高渐离,愣是就这么将他给漠视了。而更让他意外的是,盗跖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也来凑上了一脚,“唉,张良先生,不是我说你呀,夫妻之间再怎么拌嘴,你也不能……”
对于突来的这么一出戏,张良尚未给出反应,却让腹内空空的大铁锤甚感新奇,“你说蓉姑娘她们女人家如此,我还能理解,可这事儿,小跖你凑什么热闹呀?”
握拳重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盗跖慷慨陈词,“为了表明本盗圣身为男人的立场,即便我与子房私交甚深,也绝不会偏私。若不然,我们一大群男人坐在这,也不说句话,不是要被视作一丘之貉了?”这话说到激动处,盗跖脚底一溜,溜到了药架边上,左右来回打转,“蓉姑娘,你要相信,我绝不是,那样,的人哦!”这话抑扬顿挫,却实是教人无语。
……
……
括约四日后,甘墨总算是能下榻了,虚软的双腿踩落在地的那一刻,犹有些不实之感。继而,她在墨家据点议事的大堂里,占了一席之地。当然,连日来备受责难的张良也在。
这两人多日未见,如今凑到了一块儿,大堂内的气氛难免尴尬,以致久久没有人来起个话头。
盗跖左看右看,奈何旁边的人,个个没打算开腔,不由想着,这艰巨的任务,看来也只能交给他了。
“咳咳,各位啊,咱们今天要讨论的,是嬴政东巡的事儿,可否劳烦各位拿出点该有的态度来,来好好商量一下,这蜃楼都东渡了,嬴政那家伙为什么还要如期东巡?他是闲的呢,还是闲的呢,还是闲的??”
盗跖的话,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起了个话头,再多点,也不过就是,蜃楼的东渡,连同幻音宝盒也一并远走,苍龙七宿的秘密或许终有一日会被揭开,但一切,已与他们无关。
反观甘墨,盗跖的这番话,却是让她下了一个决断。是以,就在当日午时,姜宸的遗体被焚,其后扬灰。
“墨姑娘……是不是……疯了?”挫骨扬灰呀,这真的是,亲闺女吗?!
这只能放在心里的后半句话,嘴角微微抽搐的盗跖,很识时务地没有让它从自己的嘴里边溜出来。
在那位明显是亲闺女的甘墨看来,她的娘亲虽然殁了,可留下的那具身体,却有很大效用。此话一语双关,首先,对阴阳家来说,那副身体,很有研究价值,至少能确定,当时嬴茗会知道她失血两成便无法自愈一事,定是阴阳家研究所得;再者,即便那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无知无感,但却是嬴政最想要的,换言之,对于始终没有从她的娘亲那里得到过什么的嬴政,那是无价之宝吧!
出于以上两点考量,焚尸是必行之举,至于扬灰,她想,那是她的娘亲所希望的,只因,她的爹爹,便是这么去的。而她的身上,唯留下了那对银铃细环,这件遗物,自姜宸故去后,她便一直贴身收藏。
待她做完这两件事后,天色已晚,而叫众人吃惊的是,在此用完了晚膳的甘墨,竟然主动跟张良回了小圣贤庄。
此间没有人知道,在甘墨有意无意跟张良断了所有联系的这四日里,韩成那边出了一桩事,而此事也是让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