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封信也极大地干扰了许梓然的专注力,她起码分了一半的脑子在想:我要不看看吧?看看也不会掉一块肉啊。
许梓然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最后终于把信拿出来,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亲爱的然然:
真遗憾我们还是没有成为同桌,早知道那天老师随我们自己坐位置,我一定会早点去教室……”
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的文字,零零碎碎说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错别字被涂黑画成一个爱心,许梓然记得这都是田佳琪的癖好。
一直到了信的末尾,又说——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先在纸上祝你生日快乐,明天早上记得看看邮箱,有我给你的惊喜。
爱你的+7”
许梓然愣在桌前,好半天,回过神来,去看桌子上的台历。
她记得裘郁柔说,今天是二月二十三号。
二月二十三号星期二,农历一月十六。
明天农历一月十七,果然是她的生日。
许梓然捏着拳头喉头微涩,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果然是一个混蛋。
十五岁的田佳琪正在准备她的生日,她却决定和对方分道扬镳。
以后的十年,她们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许梓然居然决定就让这些这样提前终结。
许梓然看着信封,又看见桌子上的闹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穿着拖鞋往外跑。
她下楼的时候把地板踩地啪啪地响,许母在房间里大喊:“然然?你出去干什么。”
许梓然喊了一声:“就在门口,看佳琪。”
她打开门冲出院子,在铁门的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刚才,她在房间里记起来了。
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她回家做作业的时候就看了信往外跑,看见了在门口等着的田佳琪。
田佳琪笑着说:“就知道你等不到明天,所以等在这里交给你。”
那个时候,天色刚晚,是晚上七点。
而现在是九点半。
许梓然一步步走大铁门口,然后打开了门。
夜风比想象中更加冰冷刺骨,混合着从地面弥散而出的潮湿的水汽,仿佛可以透过厚厚的鞋底渗入四肢百骸。
幽黄的路灯下许梓然看见靠墙蹲坐在地上的田佳琪,低着脑袋将脸埋在围巾之中,像是一株安静的,寂寞的植物。
大概因为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还未干透的泪痕,呼吸变成白色的水汽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还打了个轻轻的哭嗝。
田佳琪好像没反应过来,呆呆说了句:“你怎么出来了。”
许梓然无奈地叹气:“我不出来,我妈非得打死我不可。”
田佳琪抽着鼻子:“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许梓然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她可不就是准备不理田佳琪了。
但是眼下,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了,许梓然走到田佳琪面前蹲下,说:“我要是不理你,你也不理我不就得了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田佳琪瘪着嘴,眼泪又溪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许梓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最后轻轻摸了摸对方额头上的刘海,说:“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好了你别哭了。我说,你别哭了。我错了,你别哭了。”
田佳琪带着哭腔,话语含糊:“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啊,我、我做了什么啊……”
许梓然说不出话来。
是啊,十五岁的田佳琪,什么都还没做呢。
十年后的裘郁柔说她和田佳琪不是一路人,可是许梓然一直没想通,如果她们不是一路人,她们过去的二十多年,到底算什么呢?
——睁眼瞎?
那些愉快的满足的放声大笑的回忆并不是假的,她们曾经以为彼此永远都不会分开。
许梓然咬着嘴唇,用手背擦掉田佳琪的眼泪,情不自禁地问:“你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么?”
田佳琪抬头看着许梓然,泪眼婆娑,满脸迷茫:“为什么要想这个?”
许梓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也是,先不想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也没有找到纸巾,倒是田佳琪看见许梓然的动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开始擦眼泪擤鼻涕。
许梓然看着鼻头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田佳琪,又是不住地想要叹气,想了想问:“我的礼物呢?”
田佳琪瘪着嘴:“在信箱里,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许梓然听见这话,心里也是隐痛不已,站起来打开信箱,把里面包装精美的礼物拿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却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田佳琪不好意思:“你回去拆吧,外面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