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百般算计的人,到头来却对自己感激不尽,自己欠程奉仪的,欠杨琼的,只怕是一生一世都还不清。
杨琼带兵前去营救程奉仪的事,玉莹斟酌再三,还是写了一封信去宣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
康敬绎接到信,先是被弟弟愚不可及的行为气得险些爆血管,接着看到纳央送来书信,心猛地一沉,还以为博木儿沉寂了一年多,如今又要趁自己忙着打天下的时候来撬墙角了。等他看完信的全部内容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向后靠在圈椅里,摸着下巴不出声了。
山简看他的表情短短不到一刻钟内千变万化,接着又什么也不说,便主动问:“燕州出了事?夫人已经解决了?是北狄?”
“博木儿让海东青送来信,说呼儿哈纳约了巴边察察等国的人马泉关遗址密谈,商量怎么趁虚而入,程夫人也随行,玉莹做主让公琪带着两千人去救了。”千余字的一封信,康敬绎简明扼要地提炼了最关键的部分。
山简大为惊讶:“两千人?会不会太少了?”
康敬绎摩挲着颌下的胡茬道:“是公琪自己的意思,怕带走太多人虎奔关守不住。——你怎么想?”
山简横跨一步站到他正对面,拱手道:“若博木儿所言属实,这便是天赐的好机会!杀了呼儿哈纳,抢回程夫人,不论最后是否能将北狄一举击溃,对于王爷来说都是大大的好事啊!”
康敬绎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但并不明说,只问:“为何这么说?”
“王爷你想,康敬颉以国库空虚不宜开战为由,与北狄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和约,还将两朝老臣的已婚嫁的女儿送去和亲,此事早已是天怒人怨,民愤鼎沸,乃大楚立朝以来第一耻辱之事!王爷若能将北狄王斩杀,救回程夫人,无疑是争取到了天下大义的旗帜,王爷与兄长孰优孰劣,岂不一目了然?”山简神情庄重而严肃地道。
康敬绎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山简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便问:“王爷另有想法?”
“不,”康敬绎看他一眼,“你说的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信中的事是假的,是博木儿设下的骗局,或者信压根就不是他写的,又会怎样?”
山简沉吟片刻,道:“博木儿既然愿意将金乌还回来,便不是这样的人,王爷,他虽然狂妄不知好歹,但对夫人却是真心一片,这种时候就算是害了杨将军,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处,我认为他不至于蠢得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来。”
康敬绎还是坚持:“那万一信不是他写的呢?玉莹只见到了海东青和鹰脚上的信,并没有见到博木儿或者桑朵任意一个,皇兄身边的那个郭子仪,一向最喜欢请君入瓮不是吗?如果这次又是他们和呼儿哈纳里应外合,在马泉关埋伏了大队人马,专门要置公琪于死地,折我一臂,又该当如何?”
山简低头沉思,康敬绎喝了一口茶,咂咂舌,眼神似有几分忧郁:“当然,这只是本王听了你的话之后,做的一点猜测,做不得真,我们权且当做信是真的,那公琪与博木儿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
“王爷是说——”
“博木儿是知道内情的人,如果他告诉公琪,当初我们是故意不救程夫人的……”康敬绎用手指叩了叩桌面,“这才是本王看完信后,最担心的事。”
山简缓缓点头道:“王爷想得周全,一旦杨将军知道当年的真相,只怕不说倒戈康敬颉,也一定会叛逃,到那时我方非但争不到大义之旗,反而士气锐减,实是危险。”
康敬绎定定地看着他:“所以,本王要你想个两全之策,既能安定三州,又能防止公琪知道当年的真相。”
要安定三州,钟远山、康敬绎、曹迁都必须守如磐石,杨琼已赶去马泉关,就算让徐诚连夜带人去追,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博木儿一意孤行,宣州是与朝廷交锋的最前线,几万双眼睛日夜盯着,飞走一只苍蝇都会被察觉,更不用说走掉一个将军,一旦康敬颉得知此事,一定会不惜一切大举进攻宣州,截断了江州与燕州的联系,再各个击破就容易了。
但若坐视不理,杨琼带着程奉仪离去,对武王阵营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大。
“王爷容我回去想一想。”山简致礼告退。
足足一整天后,山简再站到康敬绎跟前时,给出了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他眼球通红,眼下乌青,似乎熬了一宿,来时还怀抱着一卷画得乱七八糟的纸。
“进攻时最好的防守,要想三州安定,就不能坐以待毙,即使没有杨将军的事,创造机会也要诱朝廷来攻。”
山简用冷茶搓了搓脸,呵欠连天地将那些画满各种诡异线条的纸一一铺开在桌上:“王爷请看。”
兹事体大,康敬绎特意把徐诚也叫来了,人多好商量。徐诚于是也凑上去看,只见那白纸上横七竖八,歪歪扭扭,又没有汉字注释,看得云里雾中。
康敬绎问:“元恪看着怎样?”
徐诚嘴角抽搐,回答:“这个像蜈蚣,这个……像蜘蛛,还有这个,像个人在跳舞。”
“什么乱七八糟的!”山简辛苦了一晚上想出来的东西被他这么一说,险些吐血,怒道,“什么蜘蛛蜈蚣,你当是过端午除五毒么?这是我昨夜推演的沙盘示意图!”
两个没有艺术细胞的土鳖恍然大悟,赶忙点头,请他仔细分说。
山简抚平“长得像蜈蚣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