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钱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出身?在下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不不不,不是丐帮,哪里高攀得起丐帮?无名小卒罢了……
哦,孙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您没听说过也是应该的,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哦,李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不不,在下和那位李大侠没什么私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门派?不曾有,区区不过无名小卒一人尔,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子舒的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揉了半晌才揉回来,他深切地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有中风的危险,便打算离开了。
在打听别人家私事的执着程度上,江湖大侠其实和市井八婆们十分相像,恨不得把脑袋削减了往人门缝里钻,眨巴着火眼金睛,非要看穿你是个披着人皮的何方妖孽。
那位说我乃是八大门派出身,谁谁谁是我师父,那位就能说,哦,久仰久仰,在下师叔和尊师早年交情不错,这就算攀上关系了。
否则,便是非我族类,人品怎样,可有待长期考察了。
是夜,月相下弦,子夜十分,周子舒倏地睁开眼睛,他天没黑便已经躺下了,此刻七窍三秋钉才开始发作,并不严重,养精蓄锐已久,那点疼便不怎么在意了。
他起身,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告而别颇为无礼,便留了两张字条,一张给张成岭,上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写完后觉得挺得意,发现自己越来越有江湖人风范了,然后又铺开另一张,给赵敬留下一句话:承蒙款待,多谢。
压在茶壶底下,便轻飘飘地上了屋顶。
屋顶上一只小狸猫正悄无声息地顺着瓦片走,它只觉眼前有影子闪过,警醒地顿住脚步,瞪着大眼睛四下打量一番,可什么都看见,便颇有几分困惑地歪歪头,接着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周子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家山庄,自以为谁都没惊动,谁知赵家庄外不到一里的小树林里,有一个人好像早预料到了似的,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周子舒一眼瞧见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见温客行笑眯眯地抱拳道:“咦,周兄,真是巧,看来你我缘分不浅么,几次三番月下相逢,可谓心有灵犀了。”
周子舒也笑眯眯的,说道:“是巧,温兄。”
心道——巧个鬼,瘟神。
他一偏头,却没见着顾湘,便笑问道:“怎么不见顾姑娘?”
温客行非常直接地说道:“那丫头碍手碍脚,脚程也慢,有她跟着碍事,我恐怕便见不到阁下这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了。”
周子舒脸上笑容凝住,盯着温客行,半晌,才道:“区区不才在下若也是大人物,那长明山古僧、南海观音殿毒王、青竹岭鬼主又当如何?”
温客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古僧不问世事,只求修仙,毒王据说已入江湖,形迹难寻,鬼主倒不曾见过,只知道是个藏头露尾的东西……算不算人还两说呢。”
随后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
周子舒这才率先移开目光,说道:“周某不过是个过路的,各位何必都盯着我不放呢?”
温客行却好像白日踏春偶然碰见一老友似的,慢吞吞十分悠闲地说道:“既然如此,太湖风光,远近闻名,周兄怎么不在赵家多住些日子,何必这样急着赶路?”
周子舒道:“太湖风光,在下已经领略一二,便不多叨扰了,恐怕赵大侠麻烦不少,周某区区一个小人物,没多大本事,和赵大侠也没什么渊源,不过二钱银子的人情,犯不着跟着他们同生共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护送张小少爷,不过积德行善而已,百年之后见了阎王,少受些扒皮抽筋之苦,我便知足了。”
“积德行善。”温客行重复了一遍,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周兄真乃簍-u,n抑就道合之人,一向簍-u,n履持就道合的都是美人,由此可见……?/p>
周子舒一听他嘴里说出“由此可见”,就觉得太阳穴上一根神经突突地往外跳,才要出言打断,忽然,温客行身后的林中远远地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随后,只见温客行指着身后,问道:“你看,志同道合之人,积德行善的机会又来了。”
周子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一边无奈道:“温兄,眼疾乃是大事,及早找个大夫是正理。”
温客行紧随其后,周子舒的轻功几乎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然而这人竟好似不费力似的跟他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一般人通常这时候不说话,以防走了真气,他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一句:“是,周兄说得有理,如有机会,定要拜访几个名医,好好医治医治,还没上岁数,眼神便越发不好了,竟到现在都没能看出周兄脸上的破绽,惭愧惭愧。”
周子舒非常想让他再也用不着那双“越发不好的眼神”。
想想而已,知己不知彼,以前任天窗首领的理智和自控,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的。
两人脚程极快,眨眼间便进了密林深处,然后便见了一具尸体。
那人竟身着夜行衣,脸上蒙面的面罩却已经掉在了一边,双目大睁,死相十分狰狞。周子舒远远一看便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