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启动车子,段应麟在电话里问你去哪?
他没答,车子绕过段应麟的阻隔往前驶,有点没头没脑,好像眼下什么都没有一路向前这件事要紧。
手握着方向盘,有些汗津津的,前方有撞瘪的车子停在一侧,尹从瑢当然不会露面,但这车子里是他的人。
他们跌跌撞撞出来,像是受了伤,又很快随着倒退的视野消失不见。
阿钟的电话进来,问他,曾少,别再追过去了,会被误伤。
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骨膜雾蒙蒙隔着一层,抽离神绪一般,追了一公里才想起回复阿钟。
“你去把薇薇安带出来。”
“那你呢?”
韩淇奥再没言声。
时间过去久了,追是追不到的,但他这样大张旗鼓,还是要惊动人。
前路被人掉头横路阻住了,他猝不及防刹车,头撞上搁在方向盘的手背上,不痛,却显露出了仓惶与狼狈。
赵成安下车来敲敲他车窗,竟没有从前的张扬恣肆,似乎不打算甩他脸色。
他推开车门下来,只觉赵成安罕有的平静才让人心惊。
下一刻侧脸挨了一拳。
咣当一声,他脊背撞上车门,骨骼生疼。
“今天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赵成安压低了声音,眼眶泛红,一手揪住他的领子。
他舌尖抵住口腔里一处,尝尽了血腥味道。
“说话!”
韩淇奥略略抬眼,心如死灰般看着对方:“他出事了吗?”
赵成安揪起他又重重撞过去:“我让你说话!”
领口锁紧,一阵窒息,蝴蝶骨撞得车门作响,这一次更痛。
他闭了闭眼,听不懂一样重复:“他出事了吗?”
赵成安手紧了紧,终于败下阵来:“你走吧。”
领口一松,绷紧的呼吸也顺畅起来。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赵成安转身,他抬手抓住对方袖口。
“这是他的意思?”
赵成安回肘给了他最后一击,正中腹部,他猛地躬身,冷汗涔涔而下,跪倒在地上。
抬眼,赵成安驱车离开,从头至尾,不见男人露面。
而身后,阿钟的车跟上来,见到他跪倒在路边的模样,欲言又止。
少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起身,按住仍作痛的胃,回眸淡声问:“怎么?”
这时又是那副清冷镇定的神色了。
阿钟迟疑了一下:“段应麟说,人要您亲自去领。”
韩淇奥垂眸片刻:“好。”
初春,四下还泛着一点凉意。透过单衣,有种寒凉自骨子里沁出来。
尹义璠彻底没了消息。他尝试过四处询问,却始终只得来无事发生的结果。
这一圈打探下来,韩淇奥才惊觉,不知不觉间,段应麟已经在这里扎下根来,与各家都颇有往来,成了一方新贵。内里的盘根错节,段家不知也涉足了多少。
难怪……段应麟敢数次对尹家出手。
尹从瑢安排和阿钟里应外合,去仓库盗货的日子越发近了,可没人知道尹义璠究竟是伤是好,又对这计划知情几分。
他下了决心,几度想打给赵成安,告知尹从瑢的计划,却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没料到,这几次通讯却惊动了尹从瑢,问他究竟作何打算。
韩淇奥枯坐在繁华又空寂的曾宅里,陷入一片空茫,事到如今,他该作何打算?他又能作何打算?
他说,我不想再c-h-a手这件事了,却又被冷笑一声打断。
“曾少,你知情许多,事到如今告诉我要清清白白脱身?你总归在尹义璠面前已经失信,你不动手,到头来他也会对你动手。你以为我尹家大哥是什么慈善家?”
他这时才恍然发现,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不闻一名还是一方家主,他仍是一颗棋子。
段应麟约定了一个日子让他去领人,他除了赴约,亦找不到任何谈判的筹码。
地点也不是段宅,而是一处繁华背面的销金之所。
这里同会所不同,从外头看不过是正派而富丽堂皇一处别墅区,七歪八拐进到里头一幢独栋,才知另有乾坤。
几张赌桌安放,荷官清一色俊男靓女,他遍寻不到人,在侍者指点下,推开最里一扇门。
下一刻,几乎周身寒彻。
腥红沙发上,女孩衣衫半褪,只余几处遮羞,身上置着琳琅餐点,身上正伏着一人以唇逡巡这场饕餮宴,女孩头歪向门口,瞪着一双空茫的眼,像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