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那位老太太就是严老师,她问了一句:“你是?”
“啊……严老师,我是夏语墨,您今天让鲍瘦猴给我和弟弟送了两个红包,我们……”夏语墨说着说着,发觉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而严老师只是怔怔听着。
不等夏语墨组织言语,缓过神来的严老师将木门开挺了,又拉开了纱门,取钥匙开了铁门,将夏语墨请进了屋。
这是夏语墨第二次来到严老师家,在她记忆里留存的仅仅是那张她躺过的老沙发。这一次,她又坐到了老沙发上。她始终怀抱着那两只红包,放下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严老师只顾着给她倒热茶,所以她此刻自说自话也不是,只好这样抱着红包刻意地表明来意。
等到严老师递来热茶并且坐下来后,夏语墨才开口道:“严老师,我和弟弟真的没有想到会收到您的红包,我们……我们怎么受得起呢?这个我们不能收。”说着,她终于得以将红包放到茶几上。
严老师的目光落在这两只红包上,凝神了片刻。她还是夏语墨记忆里的样子,标志的瓜子脸,漂亮的眼睛,满是风韵的皱纹,还有那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
这一次,夏语墨终于更清楚地看到了严老师的面貌——她黄褐色的头发显然是经过染烫的,两鬓柔软的碎发打着微卷飞散开,倒像是豆蔻少女的发型。她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披着一条褐色的大围巾,围巾底下,延伸出一条长至脚踝的草绿色毛呢长裙,真是意外的好看。
“鲍瘦猴?”许久后,严老师用疑惑的口吻念了这个名字。
“是啊,不是您让鲍瘦猴给我们送来的吗?”
“为什么不收呢?”严老师话锋一转,回到了红包上去。
“可是,严老师……您……您为什么要送我们俩红包呢?”
“听说你们奶奶的爷爷的身体不好……”严老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之中的逻辑问题,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于情于理,严老师这两枚大红包都不该送到夏家两个孩子的手里。
忽然,夏语墨察觉到了什么,心脏似乎在痉挛之中跳乱了好几拍,紧接着胸中涌起一股无名的酸楚和愤恨,呼吸也起伏起来,她猛地低下头去。
“家里有人烧饭吧?”严老师没有察觉。
“我和弟弟轮流烧。”
“你们爷爷……”
“爷爷病了。”
“我知道。”
“……”
“怎么?为什么低着头?”
夏语墨忽而从沙发上站了起朝着门口走去,嘴里说着:“严老师,总之红包我们不能收,我得走了,谢谢,再见。”
她语气里夹带着十分刻意的寒凉,别过去的脸却涨红了,快要哭出来。
严老师也跟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终于不再那么从容,快步走到了夏语墨身后,拉住了夏语墨的臂膀,问道:“怎么了?怎么走了?”
夏语墨仍旧不肯回过头来,她胸中堵着的那一口气,堵得她快要情绪失控。
严老师身材纤弱却极为有力,牢牢抓住了夏语墨,她又问:“怎么了孩子?”
夏语墨已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滚下了热融融的眼泪,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抹眼泪。
“哭了?”严老师的声音终究是冷冰冰的。
夏语墨不答。
“为什么哭?”
夏语墨用力甩开了严老师的手,说道:“既然……既然你不肯认我和弟弟,又何必要给我们红包呢?”
这次甩脱了手,夏语墨却僵在原地没有夺门而出,似乎正背身等着严老师的回复。
那一刻的时间仿佛凝结了一秒、两秒,被客厅里那台老座钟用力地数着。
终于,严老师收回了手,幽幽叹了口气,竟不再挽留,挪着步子朝里走去。只听她不带半点语气地留下一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夏语墨僵直的身子缓缓苏醒过来,凝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顿觉有些刺痛。她推开重重门,走了出去,转身又带上了那一道道门。
踏出门的那一步,眼泪早已糊得她眼前一片迷蒙。
她直走着,忽然听到跟前的军绿色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隐约有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夏语墨低下头去绕过了那人,径直朝前走去,却忽然寸步难前。
她顶着哭花了的脸转头想要怒斥几句此人的无理,那人却自觉地绕到了她的跟前,轻摁着她的肩膀,问道:“夏语墨?你怎么哭了?”
那声音像是在时光隧道里流转了几轮后才回到夏语墨耳畔的,带着点回声,带着点热度,还带着能击中心脏的力量。
夏语墨抬头看去,眼里印着一张油画一般的脸,鼻子、眼睛、嘴巴都以极为抽象的方式呈现在黝黑的肤色上,被她的眼泪晕出了光泽。
“啊……你……”
“‘啊’什么‘你’什么,笨蛋,怎么哭了?”那幅“油画”一点都不优雅。
“陆飞……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干嘛哭?”
“你……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哥就是回来了啊,不行吗?快说,谁欺负你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严老师欺负你了?”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抽象的那张脸悄悄凑近了夏语墨,放低了音量。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