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后,夏子实升到四年级,夏语墨进入初中。
夏子实没想到,走了姐姐,又迎来了妹妹——叔叔家的女儿入学了。
他们那个小镇子只有一所公办小学,规模很大。镇上的人几乎没有考虑过“孩子该上哪所小学”这样高深的问题,到了年龄往那儿送就对了。
叔叔家的女儿叫夏伶俐,是个肥嘟嘟、黑黝黝的小妞。她长着一双丹凤眼,眼角稍稍向上飞起,一旦她发起脾气来,细细长长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凶。她有一张极圆的脸,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都直夸这张脸长得有福相。每到听到这样的夸奖,夏语墨就会惶惶地躲到里屋去,因为镜子里她的脸实在清瘦得很。当然,也会有长辈夸夏语墨皮肤白,眼睛水灵,真好看。
夏伶俐小的时候,尤其喜欢到爷爷奶奶家去,因为那儿既有老人对她关爱备至,又有夏语墨和夏子实作玩伴,甚至她踏上青石小道起,就会成为街坊邻里的焦点——哟,伶俐又来看爷爷奶奶啦。
夏语墨不怎么喜欢和比自己年龄小几岁的孩子玩,觉得他们无趣又脆弱,时不时还要凭借着年龄差距去大人面前讨自己的便宜——相比之下,她尤其喜欢自己的弟弟,年纪虽小,却从不爱在这方面占便宜。
但夏伶俐最爱缠着夏语墨一起玩,玩芭比,玩过娃娃家等等的,夏语墨虽然比她大了五岁,但因为难得玩这么女孩子气的游戏,而且夏伶俐每次来都会带上很周到的玩乐装备,所以夏语墨觉得新鲜有趣,也会和她玩这些游戏。当两个女孩子一起玩的时候,夏子实也在他们之中掺和,玩得不亦乐乎。起初,夏伶俐总要与夏语墨站在同一阵线,特别喜欢大声指示夏子实做这做那的,夏语墨听到了,忍不住要教训她几句:“你别老喊夏子实做事啦,小懒妞。”夏伶俐不气不恼,但也仍是不改进。夏子实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夏伶俐叫他做什么他总会照做。
夏语墨经常会忍不住批评夏伶俐,有时责备她上完厕所不关灯,有时怪她浪费粮食,渐渐的,也不知是因为夏语墨的责备让夏伶俐觉得太不快活,还是对夏伶俐千依百顺的夏子实越发有哥哥的风范,夏伶俐开始更加亲近夏子实了,虽然仍是对他颐指气使,但显然也更愿意把好东西跟他分享。
有一回,她甚至偷偷拉过夏子实,因一时置气而在他耳边说:“以后就我们两个玩,不要和姐姐玩。”
夏子实一听,自然是不同意的,蹙起了眉头莫名地问:“你为什么这样说啊?我肯定要和墨墨玩的啊!”
夏子实一直觉得,自己到老了也是要和夏语墨一起玩的。
夏伶俐讨了个没趣,就不再提出类似的要求了。
除了每个节假日夏伶俐一家会到访之外,有时,夏语墨和夏子实也会去夏伶俐家过夜。叔叔是个大腹便便的生意人,婶婶从外貌上看就活脱脱是一位成功男士背后的女人,她娇小又美丽,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特别。他们家住在两层楼的小别墅里,在姐弟两的眼里,每到他们家,就满眼都是大理石和水晶灯,像极了故事书里的宫殿。
每每去,婶婶就会默默多烧两三个菜,叔叔则会扯着大嗓门询问姐弟两个最近功课学得怎么样。
到了晚上,三个孩子通常会躺在一张床上看动画片dvd至深夜。夏语墨和夏子实家是没有dvd的,想看什么都靠电视台决定,但是到了夏伶俐家,却是什么动画都有,想看什么都靠夏伶俐决定。夏伶俐总爱窝在两人的中间,伸直了短短的腿,拍拍盖在大家身上的被子——似乎先要把每个人照顾妥当,然后郑重其事地操作遥控器。她总爱放公主动画,不厌其烦地播了一遍又一遍。
在夏伶俐家的日子和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日子全然不同,不管是婶婶周到的招呼,还是看夏伶俐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一样样显摆过来,或者是口味独到的西式早餐,甚至细微到进门换鞋之类的小事儿,对姐弟两而言都是全新的生活。他们说不出到底是哪种生活更让他们觉得好玩,但若叫他们在夏伶俐家里呆一个礼拜,对他们而言只觉得如一年一般久。
夏伶俐家大冬天里拼命送热风的空调,总将夏语墨手上的冻疮烘得暖暖的,边玩还得边挠痒;夏伶俐家用的洗衣粉味道也不是夏子实喜欢的气味,她一跳一挥都会散发出他们家特有的气味,那味道黏糊糊的。
外加小公主夏伶俐主场发脾气的概率要高过客场,姐弟两个终究不愿在叔叔家久留。
因为这个堂妹,姐弟两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距离产生美”。
现在,夏伶俐上了小学,夏子实显然忙了许多,好多个下课都可以看到圆嘟嘟的小脸出现在他的教室窗外,找他玩些不知所以的游戏,这让渐渐成熟的夏子实越来越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