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腾负责守着郇瑾的士兵真是怕这个文弱到随时会倒下去的汉人真把自己折腾死了,那样他们才真是没办法向大王子交差了,看到郇瑾终于哭出来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到郇瑾身边,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王子在临淄城里设宴,请您一起过去,我们何时能启程啊?”
“赴宴?赴宴!”郇瑾木呆呆地站了起来,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缓缓地拒绝道,“不,我不要赴宴,告诉大王子,我,我要屠城。”
“郇先生?”太复杂的汉文柯尔腾士兵听不懂,不由奇怪地再问了一遍。
“我说,告诉大王子,“郇瑾微微笑着,用柯尔腾语大笑着重复一遍,“我要屠城,我要屠了临淄城,我要这帮子汉狗都去死啊啊啊啊!”
柯尔腾士兵从未见过有人竟然能用这么从容微笑的语气吐出这么恶意狂傲的话来,一时惊呆了,缓过神来后,连忙去请示了柯尔腾的大王子。
半刻钟后,大王子亲自赶了过来,吃惊地问郇瑾道:“郇先生,您要屠城?这是为什么啊?没必要的,我们已经打下临淄了,汉狗的皇帝死了,现在几个皇子们忙着内斗,没功夫赶回来的,我们好好地收复了临淄,没必要屠城的呀?”
“我说,”郇瑾微微抬起眼,眼神里流露出的恶毒比阴间十八层地狱里的罗刹还要浓厚,他就顶着那张漂亮俊秀的脸蛋,温柔地重复道,“我要屠城。”
“这是没必要的损失……”柯尔腾大王子心里并不是特别的愿意。
“大王子,”郇瑾哈哈大笑道,“做个交易如何呢?”
“你帮我屠了临淄,我帮你再攻下汉狗三座城池,当然,作为一点小小的敬意,我已经先帮忙处理了你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兄弟,这份诚意,可以么?”
柯尔腾大王子的眼神不由闪烁了起来,但还是犹疑道:“如果攻不下三座……”
“我拿我的脑袋抵给你,如何?”郇瑾梗着脖子,冷笑道。
“不不不,郇先生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柯尔腾大王子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郇瑾的肩膀,满意道,“我要先生脑子里的聪明才智,我要先生的脑袋做什么,还能拿来当球踢么哈哈哈?”
最后一句,他还颇觉幽默地眨了眨眼睛。
郇瑾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场大火,十万人命,火烧临淄,妇孺的尖叫奔逃,柯尔腾士兵粗鲁野蛮地放肆掠夺,郇瑾站在临淄城内最高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感到有趣似得哈哈大笑,拍案高歌。
“郇先生,您实在是太厉害了!”柯尔腾大王子激动得面色通红地走了上来,凑到郇瑾面前,谄媚道,“您所出的计策,全都成了!那帮子汉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主帅还被我们生擒了,郇先生,您觉得还如何处置的好?”
“如何?”郇瑾笑着道,“是青州原来的将领么?那就砍下手脚四肢,扔去喂狗吧。”
“好!这个法子好!”柯尔腾大王子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然后便立马奉承道,“先生真乃神人也!”
“先生,我们草原民族,对自己最敬爱的朋友,一向结为安答以示亲近,先生,您愿意做我的安答么?先生足智多谋,乃是诸葛在世,我愿与先生共享王座,共分王权!”
郇瑾眼神嘲讽,嘴唇微启,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柯尔腾大王子至今能听不太懂汉语,不由奇怪地问道:“先生说的什么?”
郇瑾微微一笑,他又用柯尔腾语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柯尔腾大王子闻言大喜,高高兴兴地回去准备了。
殊不知,郇瑾先前用汉语说的是:“你配么?”
——“阿瑾,往北走,别回头。”
郇瑾痛苦地捂着脑袋跪了下来,看着底下被折腾得一片狼藉的临淄城,突然感到了一阵索然无味。
他既不迷茫,也不后悔,只是感觉无趣。
甚至连怨恨与复仇,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致了。
——阿姐,为什么,当初要活下来的是我呢?
阿姐,我走不动了,我不想往北走了,我想回家,可是我,我找不到家了……
家被我毁了,临淄被我毁了,青州也被我毁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啊。
“郇先生,你们汉人,都像你这般温柔耐心、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么?”衣裙鲜艳的少女探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明明才只学了几个成语,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显摆着用在郇瑾身上了。
郇瑾抬起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笑意却丝毫不答眼底,眼睛里空落落的,全是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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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对,就是在汉人里,像先生这么温柔俊秀的,也是世间难求的吧?”少女咬着笔杆坐在案后,写不出来东西时,便耍赖地与郇瑾攀交情求放过。
“殿下错了,”郇瑾漠然道,“郇某既不温柔,也不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