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今日天晴出门玩乐的人多,尤其东湖这边,每个亭子和廊子里挤满躲雨的人,原本找人还需费一番功夫,不过听到那中气十足的争吵声,便知玉妍和项家那姑娘又争上了。顺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已经吵成一团,双方的兄长姐妹都拦不住。
“好了别说了,我们先回去。”殷玉珩拉住郑玉妍,小声劝道:“和疯子比声音大,你不嫌丢人?”
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的确不雅,但郑玉妍就咽不下那口气,道:“她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她呢!还以为自己是楚国的皇亲国戚呢,鼻子眼睛都长头顶了,一见面就疯狗似的乱咬人,我不招惹她,她偏咬上来,我有什么办法?这就算了,这东湖又不是她项家的,我凭什么不能来?还有,她不止骂我,还拐着弯儿骂我们一家子!”
郑玉妍话刚落音,那犀利嘲讽的声音就来了,“哟,武昌伯家的小姐来了,真是失敬。”说着,还做作的行了个福礼。
☆、传言
“不敢当,项姑娘。”殷玉珩说话不疾不徐,道:“别的不说,我只知道落水狗就该低调,似项小姐这般伶牙俐齿的,小心祸从口出。我记得,益州锦城那边的孟家,可是因为谋逆罪男丁被满门抄斩,女眷则充入官府为奴为婢,之所以会有这个下场,还是因为一位孟姑娘说要还是先前蜀国会如何如何。项姑娘和几位公子,千万要引以为戒才是。”
刚才还斗志昂扬的项姑娘,听了殷玉珩一番话后,一瞬间泄了气,身为楚国宗室遗民,在新朝最该谨言慎行,此刻有再多嘲讽的话也说不出口,万一真把郑家气急到府衙诬告他们怎么办?能保住身家性命和一半家产已是不易,朝代更替,最悲惨的就是他们这些前朝宗亲,一个不小心就会背上谋反忤逆的罪名。
看到项玉燕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郑玉妍可得意了,还是她姐姐厉害,一出手就打到七寸上了。“现在雨小些了,我们去看花。”殷玉珩把一把绘了桃花的油纸伞递给郑玉妍。郑玉妍冲项玉燕哼了一声,挽着殷玉珩的手走进绵绵的春雨里。
与骄横的小妹不同,身为兄长的项建义抱拳郑重的向殷乘风兄弟二人道歉,殷乘风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我和我的家人可以不计较,但不表示别的有心人不会放在心上。项兄身在是非漩涡中,比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更明白才是。告辞。”
郑家一行人离开之后,项建义便板着脸开始教训不懂事的妹妹,但碍于还在外边,许多话说不出口。项玉燕被长兄那“回家算账”的眼神吓住,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眼圈红红的,哽咽着快要哭出来。
父亲还是荆王时,她还没出世,国破那年她出生,原本的安乐窝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下狱砍头的风险,她没享过荣华富贵,却要跟着一起倒霉,顿觉委屈的很,捂着脸嘤嘤哭泣。都怪明世安,要不是他带兵攻破国都潭州,她还是楚国宗亲,她会成为郡主,被江城一干下女仰望羡慕,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只有看不到头的战战兢兢的日子,未来,她看不到一丝希望。
离开避雨亭,郑玉妍把刚才的经历一股脑的倒给殷玉珩。今日项家兄妹也出门赏花,但天公不作美,下了今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不巧平日里互看不顺眼的两家人在同一个亭子下避雨,大的还好,小的是炮仗,一点就炸。
项玉燕看到郑玉妍就来气,从她的名字,一直攻击到她再嫁的娘,还有祖上不知在何处的爹。郑玉妍又是个暴脾气,于是两个就吵上了,谁劝也没用。
“说我不配玉这个字,她就配了,我呸!”郑玉妍对此耿耿于怀,玉妍和玉燕发音相似,为此项玉燕没少阴阳怪气的讽刺她,要还是过去,保不定让她改名。
“哼,难怪楚国才灭十年,这旧地的人就把小朝廷忘得一干二净,一个劲儿的夸今朝好。似那般霸道无理,谁念叨?”郑玉妍狠狠地吐槽道。
十年,可以忘记很多事,但还不足以让一个国家被彻底遗忘,诸如曾经存在于北边的燕国和西边的蜀国,旧地的百姓以及曾经的旧臣,已经密谋了多次复国和起义,虽然失败,但也算得上轰轰烈烈。至于楚国,江城作为曾经的旧地,城中百姓竟无一个念旧之人,说来也是楚国皇室太过昏聩不得民心之故。
南方富庶,多是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之辈,曾经的楚国项氏便是如此。历代皇帝不思治理国家,只知享乐,下边官员投其所好,收刮各地民民脂民膏,帮着选美填充后宫,据说潭州的皇宫修得奢华无比,后宫佳丽有万人之多,皇家宗亲们吃的是珍馐膏粱,用的是金银,哪怕是湖里的石子儿,也是昆山玉石制成,至于臣属,自是有样学样,个个家中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富了官宦皇室,苦了百姓,据说当年明世安带领大军攻陷潭州,收刮出金银玉器无数,比燕国和蜀国都多,今朝国库充裕丰盈,大半是楚国的功劳。不说潭州,只一个东湖便可窥见一斑。
项玉燕的父亲项鸿承袭荆王爵位,这东湖原是荆王府的私家园林,其中广种珍奇花木,亭台楼阁遍布各处,可谓雕墙峻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