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些换衣裳。
“最近的樱花、梨花和杜鹃开得可好了,城里好多人都去东湖和莲花湖赏花,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姐,你快点儿!”殷玉珩还在梳头,郑玉妍已打开她的衣柜帮着挑衣裳。
多是淡雅的浅色,样式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并不新奇,用郑玉妍的话说便是老气横秋。啧啧两声后,挑了一件月白的衣裙。“我要长你这样,一定天天穿红戴绿。”有这么好的相貌,整天打扮得像老太太,真是太浪费了。从小到大,她羡慕殷玉珩的聪明,羡慕她的容貌,总嫌弃自己长得不够精致好看。不过她生得也不差,走出去也是个漂亮孩子,但有了对比之后,便显得不那么出众。但姐姐是美人,身为妹妹也与有荣焉,并没嫉妒情绪。
“做人要低调,你懂不懂?”殷玉珩梳了双平髻,并不带其他配饰,已十分好看,穿上浅色衣裙,更显清丽。她五官生得浓烈,现在还未长开已是风华初显,不说话时不做表情时,有几分高门府邸里千金小姐的清高孤傲,开口或是微笑时,却显得平易近人,妩媚中带了慵懒。
“……”郑玉妍不知说什么话反对,她们家……的确该低调,被江城人窥探议论,她也不喜欢。
春日里出门游玩的人多,加上又遇上赶场,是以城内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经过千百年的演化,悲伤的情绪在清明节上已不多见,扫墓过后,小孩子们就缠着家中长辈到城里玩乐,或是买新鲜吃食,或是买布制衣,哪怕只进城走走看看,过过眼瘾也不错。
江城内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市井生活,就是这么的充满烟火气。难得的好天气,施予要去祭拜亡母,便不与殷乘风兄妹几个同路。东湖人多,殷玉珩不欲往那热闹的地方走,便自作主张和施予同路。
“就让珩儿跟我一起吧,等扫过墓后,我们到东湖来寻你们。”施予看了一眼紧抱着他胳膊不放的殷玉珩,对殷乘风和郑玉妍说道。小女孩儿的那点儿心思,他知道不少。
郑玉妍不满殷玉珩的逃避,想开口说上几句,已被殷乘风抢先,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到东湖等你。”对亡母,施予不欲在人前过多提起,无论何时祭拜,都只愿一人前去,对他的做法,一家上下都遵从。
分成两拨后,殷乘风带着弟弟妹妹去东湖那边繁华的春景,施予则买了香烛纸钱,往莲花湖那边去。殷玉珩看鲜花鲜艳欲滴,红□□黄煞是可爱,就买了两把,“春天花繁似锦,伯母虽然不在,不过也得让她看看江城的春色。”
“她一定会喜欢。”施予难得一笑,有了这两束花,清明仿佛不那么悲伤。
还未出城,便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马车足足有十辆,论工艺和豪华程度,比府衙里官老爷们的好还,后面还有二十辆载满酸枝木大箱的车,不仅如此,还有百十来个家丁婢女,这架势一看来者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江城,来了什么大人物?
驻足围观的百姓对这队人马指指点点,殷玉珩同样好奇,施予拉了拉她的袖子,将她的目光从走远的那队人马身上拉回:“该走了。”
热闹留给其他人去看,殷玉珩捧着两束花,快步跟上施予的步子。清明注定是个多雨的时节,刚到莲花湖不久,太阳已缩回云里,天阴下来,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莲花湖西边一里处的山包荒地,就是施予母亲的一座坟,十年过去,早已荒草萋萋,又逢仲春,涨势很快,石碑上血红的字早已褪色,不过字迹尚算清晰,写着:先母施氏之墓,左边是立碑者的名字,右边是生卒年和立碑日期。
十年前,殷玉珩刚来不久,但与施氏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有些癫狂柔弱的女人,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半张脸藏在破布里的可怜的漂亮女人让她毕生难忘。她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事,但对她有出于直觉的同情。
把还带着晨露的两束花放在墓前后,道:“我到湖边等你吧。”平常这种日子,都是施予一个人,今天她死皮赖脸的跟来,这种时候就不打扰他们母子叙旧。
湖边的芦苇已有半人高,藏在其中的水鸟受到惊吓,扑棱扑棱的向湖中游去,殷玉珩拔了水蜡烛草在手中把玩,眺望远处的迷人风景,穿越还是有点好处的,这么纯天然无污染的地方后世很少见了。
回望坟地那边,冥纸钱已经燃烧起来,纸灰在热气的带动下飞上云天,施予对着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笔挺的立在坟前,不知说着什么。
芦苇丛中响起沙沙的声音,下雨了,殷玉珩小跑着到树下躲雨,施予也结束了和亡母的对话,也躲到她这边来。好在莲花湖离家不远,现在雨也不大,淋回去换身衣裳也可。
刚到家门,春雨敲瓦的声音变得密集起来,房檐水汇聚成溪,肆意的冲刷地面。换过衣裳后,雨势还未小下来,想到殷乘风三人还在东湖,施予便拿了雨伞出门。想着满怀期待的郑玉妍,今天已经逆了她一次,她还是一起去送伞吧。前世她没当过姐姐,现在看来有个妹妹还不错,虽然毛病多多,但也可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