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在看到金陵十里繁花的场面下那些被地方豪族们肆意玩弄、视若草芥的奴隶时,算不上一时恻隐之心发作,只是出于一个在现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人的本心,在力所能及之处救下了不少人。
大庄的良贱制度承袭前朝,金陵作为前朝末帝退守南方时所迁的新都,遗留的贱籍奴隶也是最多的。
直到如今,金陵仍是大庄被良贱制度荼毒最深的地区之一。
依大庄律法,贱籍男女的买mài_bǐ较简单,但买了他们之后,如何处理却是一个问题。
买人容易破籍难。
傅霜如买了他们,若不能帮他们彻底解决贱籍的身份,他们日后到哪里也都还是被人作践的命。
傅霜如没有豢养奴隶的癖好,既不打算把他们当作玩物来轻贱取乐,也不想免费供养这么大群人一辈子。
可若傅霜如真的把他们买了再放,却还不如不买。
--大庄建国后虽然为了安抚南梁遗老,默许了贱籍奴隶的存在,但同时为了防止南梁的奢淫之风二度流行,所以太/祖一方面制定了极为苛刻的贬籍制度,另一方面也限制了各级爵位所能豢养的奴隶数目。
等慧帝登基时,太/祖遗制基本形同虚设,慧帝苦恼许久,最后得人献计,另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限制了贱籍奴隶所能从事的行业。
——“优伶娼妓,流匪叫街。”
只有这八个字,是留给他们的。
此法施行后,虽有不少大家道其不仁,但也确实行之有效地限制了贱籍的扩大,毕竟良贱不婚,大家都养不起了,死了一代后剩下的就更少了。
慧帝之后,又有皇帝从中觉出好处,进一步颁布了更为繁苛的律法,甚至详细到连不允许吃什么、不允许穿什么都有,这些层层叠叠的法令盘盘剥削下来,几乎把贱籍之人逼得举步维艰。
今上仁慈,在位期间几乎从未贬谪过罪人入贱,又几次大赦天下,在洛都有些被保护得极好的世家中,部分子弟甚至不清楚贱籍究竟是个怎样的概念,只是把他们简单当作一群沦落风尘的可怜人。
这些贱籍奴隶,除非是遇到一个善心又有钱的主人,或是在风月行当里挣扎一辈子,否则少有能善终的。
傅霜如若买了他们又弃了他们,他们为了生计,还不是要再去青楼楚馆里倚门卖笑,亦或流落街头沿街乞讨,最后一席草席卷了尸骨。
傅霜如苦思已久,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出了点法门。
——天启八年的大灾大疫后,波及之地白骨露野,尸横遍地,侥幸存活的百姓们从故土千里逃难,流离失所的灾民大量涌入洛都……
平帝既为仁君,自然做不来把灾民拒之城外的事情,但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却会对原本生活在洛都的百姓带来愈多的麻烦。
平帝为了一了百了地解决灾民问题,便遣燕平王率燕云十八骑北抗契丹,一路打到了漠河之上,然后迁大量流民北上垦荒。
这个过程耗时不短,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难以计数,在这不小的时间和空间的消磨下,很多流民的身份都难以再考证,其时就有不少窥得时机的贱籍奴隶冒险一搏,千里奔逃混入流民,只求彻底改头换面。
以庄朝那时天灾战事层出不穷的混乱境况,平帝纵是有心也无力去一一查证,更何况他本就无意去为难贱籍。
后来此事愈演愈烈,平帝索性大笔一挥,直接告诉地方的官员,凡在多少多少日之前,随大军至漠河垦荒的,一律重新为他们建立大庄子民的户籍,即一视同仁、全部承认。
此事在后世史书被戏称为“漠河大赦”。
既然平帝当年能对混入流民中的贱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对别的呢?
比如说……混入契丹人里的汉人?
一番思索后,傅霜如打定了主意,召集自己两年间前前后后买下的三十余人。
他告诉他们自己有一家传宝物需运送至北地,已托镖给了本地一老字号的镖局,但北地苦寒,路途遥远,傅霜如放心不下,要亲自随镖北上。
同时,傅霜如表示,自己家小庙小,养不起这么多的奴隶,而且他押镖回来后也将下场科举,按律也不适合再养这么多……
但这些人当初也都是傅霜如主动救下的,放弃哪个都不合适,故而把选择权放归他们自己,愿意随自己押镖北上的,念其一片忠心,可以留下,不愿意北上冒险的,自己也绝不强求,只是要他们自行离开。
最后三十余人里有八个选择放弃,傅霜如也没苛待他们,一人赠了十两银子护身,有去处的随他们自去,没去处的也托关系找了相熟的戏班过去,也是仁至义尽了。
贱籍奴隶身份亦有高低,依次为:宫奴、官奴、军奴、家奴、民奴,其中前三者管制较为严格,待遇也稍微好些,甚至庄律里很多针对于贱籍的法令也只是对于后二者而言,只是前三者一辈子都难得有个自由可言,但身为贱籍,谁还痴心妄想着有什么自由、自我的呢?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