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掩饰好了一切,他亦,贪生怕死。
听着繁缕在身边念书说话,偶尔也会产生过一种恍惚之情,他也同寻常人一样,一样的有人能够话语温切,卫衣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他不能,终是要回到现实的。
“督主,您什么时候醒的?”繁缕迷迷糊糊的从塌上坐起来,穿着中衣,身上盖着一件厚绒松柏毯子,窗户边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
“现在什么时辰,天还挺凉的。”卫衣以为天还没亮,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不过他一向醒得早。
繁缕看了看时辰,软声答道:“嗯,已经是卯时两刻了。”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小平子在门外轻声道:“夫人,督主应该已经起了,小的端来了洗脸水。”
繁缕匆匆忙忙拢上衣裳,打开门让小平子端了洗脸水进来,屋子里的温度倒是入寻常一般,闷闷热热的。
只靠近了窗户有清晨的凉气沁进来,此时打开门一阵沁人的清冷晨气进入。
她颤了颤,不防吸了一口冷气,缩了缩肩膀道:“外面好凉啊。”
“是啊,昨夜就转凉了,夫人当心着凉。”小平子没有小欢子那么多心思,但还是为督主高兴,上次的玉佩算是输给小欢子了,也不算不值得。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繁缕眼看着有淡黄色的叶子落下,忽而就感觉这一天落叶就下来了,早晨也变冷了,心里生出几分感叹。
卫衣披着一件墨青色松纹外袍站在窗子边,清瘦高挑,熹微的晨光透过树荫落在他的脸上,白纱蒙在脸上,他伸出手,问:“外面已经落叶了?”
她拿了架子上布巾,放在水里浸水,又将多余的水拧了拧,一边道:“嗯,不过很奇怪,昨天好像还是热得难受的夏天,今天一早就变冷了。”
地上落的叶子变成了黄色的,小欢子一早就起了,拿着大笤帚,正在哗啦哗啦的扫地。
“督主,来擦脸了。”
卫衣的眼睛暂时碰不得水,繁缕一边给他换好药,一边把脸擦干净,他闭着眼睛,光泽在他的脸上洒落,他的模样,这般甚是年轻。
繁缕让卫衣坐在椅子上,晨光这一刻轻轻掠进房间里,明亮干净,拿了梳子给卫衣梳理头发,浓密黑亮,顺长柔滑的长发一缕一缕的拢在头顶,最后用白玉簪束发。
卫衣突然出声:“繁缕。”
“嗯,督主什么事?”繁缕手中拈着一缕长发,用桃木梳子慢慢梳理通顺。
卫衣顿了顿,问道:“上次的天水碧衣裙,你喜欢吗?”
“喜欢。”繁缕先是点了点头,想起来督主又看不见,赶紧出声应道。
其实她还没有上身过,那一身的料子一看就不是她这种宫女能穿的,在宫里招摇岂不是在找死。
卫衣呵然轻笑一声,道:“呵,那就好。”这句话听得繁缕意味不明,她低低的“嗯”了一声,督主大概是失明了,便情绪更不稳了。
随后自己梳洗得当,督主坐在塌上冥思,繁缕就为他收拾书案,摆着一沓沓的文书信件,从其中掉出一本平淡无奇的蓝面册子,上面写着账本二字,一打开,里面俱是卫衣贪污受贿的记录。
最近的一笔是滁州水患扣押下了三万两,三万两对于权贵之家算不得多少,可对于灾民来说,着实是顶用的。
她心头一惊,顿时咬紧了下唇,心砰砰跳个不停,她虽然只是个宫女,可她也懂得这上面所写的东西。
这是卫衣贪污受贿的罪证,任何一条泄露出去,都是罪该万死的滔天大罪。
这么机密紧要的东西,他这么平白无故的就放在这了,难道就不怕她会出去告密。
这些东西泄露了,真真正正的对卫衣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可这种行径,却令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卫衣并没有察觉自己秘密可能被人窥探,如常问道: “繁缕,收拾好了吗?”
“嗯,大人已经收拾好了。”繁缕听到卫衣出声询问,有些惊慌失措,手上急急忙忙收拾了桌上的书墨笔砚,归置整齐。
卫衣摸着身边的桌子站了起来,沿着桌子边一步步往外走,迟疑的步伐显得有些笨拙,嘴里说:“坐得累了,起来走一走。”
繁缕很有眼力见的过去,轻轻牵住督主的衣袖,攥紧了紧手,说:“督主,我来扶着你走吧。”
“好。”卫衣坦然自若的握着她手,纤细柔弱无骨一样,让人都舍不得使劲,手心的温度热热的,这样也还挺好的,卫衣微微翘起嘴角。
本来皇帝御赐的对食,他们应算做夫妻,住在一起了,可是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缺憾,即使面上再如何泰然处之,可终究还是同常人不一样的,他只是个太监。
再如何位高权重,荣华富贵,也填不满心口的空荡荡的大口子,倒不如这样。
“大人等一下。”繁缕突然松开手,回身去门口捡掉在地上的手帕。
督主站在庭院里,唇微微紧抿着,眼睛无神的睁着,一贯似笑非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