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张了张嘴,却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只是太在乎瑞孙家的人,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牵连无辜,我知道你将自己当成了瑞孙轻蓝。作为温苏心你已经失去了一切,作为瑞孙轻蓝,你只是不想那样的悲剧再一次在你身上上演而已。”
“……”
“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的,真的,我都知道的。”公冶翊哲笑着道。
情到深处无怨尤,若真爱一个人,哪里需要她解释?在她解释前,你早已为她找好了所有的借口。原谅一个人,不是因为情有可原,不过是你舍不得放下她罢了。
“苏心,大局已定,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就是现状。我曾经许诺过你,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的身边,那一天,也不会远了。”
温苏心低下了头,有些话,她知晓不应当问,但不问不行,因为攸关性命,“那么,皇上呢?皇上要怎么办?”
公冶翊哲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她低头的样子也很美,像是牡丹迎风弯下花骨朵,“你想要我拿他怎么办呢?”
“我……”温苏心觉得喉咙有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良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能说服我两个哥哥和肖家,都是皇上因为我做得太过了,你能否放他一条生路?”
想了想,温苏心又低低地加了一句,“我求你……”
“……”
良久,都等不到他的一句话,温苏心终于熬不住抬起了头,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眼,深得像是不见底的深渊了,叫温苏心心头一震。
公冶翊哲笑了,“好,我答应你。”
温苏心心头一喜,只是她那含着惊喜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公冶翊哲却转身走了。他从容转身,悠然离去,仿佛不带走一粒尘埃。
温苏心伸手,但他的衣角从她手背拂过,始终没能抓住些什么。
其实温苏心知道,她这个请求很过分。
但凡公冶翊哲一日要做皇帝,公冶烨胤不死,便永远名不正言不顺,便永远有人能打着谋朝篡位的旗号向他出兵。
所以,如果公冶翊哲要做皇帝,公冶烨胤必然要以某个合适的理由安然地死去。
但是,公冶烨胤,终究是温苏心看着他长大的。四年相伴,不是说她和他之间有恩仇就能用这两个字就说得清楚的。
温苏心,左右为难。
她踉跄地后退两步,靠在了廊柱上,然后背靠着廊柱,慢慢滑坐在地上。温苏心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子不住地颤曳。
这一场变故,来得太快也太诡异。
是什么时候开始,肖家、瑞孙家全都投靠了公冶翊哲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公冶烨胤这样兵败如山倒的呢?
而这些,温苏心还来不及去想,她要先去看看公冶烨胤。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她不能不担心。
只是温苏心看着满宫完全是陌生脸孔的齐整的侍卫,才真的觉得,这天下已经换了主子了。
步入乾明宫,守卫益发严谨,侍卫密密麻麻排开。侍卫看到温苏心,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有阻拦,放她进去了。
温苏心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公冶烨胤。那个少年就站在一地晚霜里,明黄的衣摆落在一层薄霜的枯草地上,像是荒芜里的阳光。
“皇上……”温苏心轻轻出声。
公冶烨胤转头,看到温苏心,却笑了,那一笑,像极了初升的旭日,仿佛充满了希望,“轻蓝,你来看朕了,真好。”
温苏心一时觉得心里发痛,“是我连累了皇上,如果不是我,皇上就不会……”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公冶烨胤眯着眼笑着,心满意足地道:“朕想皇叔这个时候一定气死了,朕好想看看皇叔现在的表情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思跟王爷赌气?”
公冶烨胤翘了翘嘴角,“朕输了天下,但朕赢了你。如果不是到了今日,你怎么会相信朕可以为你输了天下?”
“皇上……”温苏心微微惊愕地叫道。
“轻蓝,朕喜欢你,你一直不信,到今日,你可信了?”公冶烨胤深情款款地看着温苏心,那一双眼像是倒映着月亮的清潭,“到今日,朕是不是可以相信,你说的会永远陪着朕,是真的?”
若不是为你输了天下,你怎会知道我是如此爱你?
有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爱到苦处,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证明他对她的爱。只因为她比他早出生了五个年头,所以她一向都不信他爱她。
隔着五年的岁月,将他和她远远隔开,仿佛天与地的距离。而他,用他的天下来将这距离弥补回来,只为站在她身边,只为她相信他爱她。
于是为她杀人,为她诛人九族,为她派兵攻打自己的皇叔,为她失去了臣下的支持,终究,最后为她丢了这万里山河。
输了整个天下,不过是为了摆正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不是九五之尊的皇者,她不是母仪天下的帝后;他不是小她五岁的孩子,她不是长他五岁的姐姐;他和她,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仅仅只为做到这一点,他就用他的天下做了嫁衣。
温苏心看着这个满怀希望看着自己的少年,五味杂陈。
他可知道,他和她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可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一切从一开始便只是一场骗局?
他可知道,倾了他的天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