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求钱粮,待日久天长,西秦自会设法再将那裂出去的十数州府赎回。到那时,多半也都是宋相身后之事了,又何须扰心?”
宋睿拧眉道:“匈奴若要入关,钱粮安抚也罢,唯割地之事绝不退步!”
王师命面上笑意更深:“在下乃是鬼夷人,于中原是非本无置喙余地。若宋相有疑,看在宋相为我易门这些年大行方便之门的情分上,我可现在遣人入宫,让宫中之人保下苏阆然,如是可暂且稳住匈奴,只不过怕的是……”
宋睿道:“有话直说!”
“敝门那宗主算无遗策,欲毁东楚,便绝不给人转圜之机,此时怕是已派人入宫代太上皇下杀手了。”
愕然之际,王师命突然转头看向苍蓝天穹,那彼方之所在,皇宫死牢方向,火光正冲天而起……
仿若帝国之落日。
……
短短三日内,无形的战火便已暗暗燃起。
第四个朔夜,又一个企图偷出楚京的的胡人被缚住,推进囚车前,大喊大叫。
“质子已死,纸包不住火!大军此时已经开拔了,尔等到时皆为我王庭阶下之囚,哈哈哈哈……”
偶然听见的百姓懂的面露惶恐,不懂的同感山雨欲来,却也不敢作声。
皇帝已两日未上朝了,唯有一桩消息不胫而走,宫中枢密使行事有疑,中夜徘徊太上皇殿外被禁军见疑,搜出一封军报,呈与左相后发现军中有情报言,西秦早已暗中破关,只需奔袭数日便会抵京。
起初左相下令严守此消息,无奈禁军有人忧虑国事,走漏了风声。
朝中尚未反应,国学监士子先就哗然……
“相爷……已覆水难收了,虽割地与胡,但汉室为尊,一地一城终有收回之日,还是就此作罢吧。”
话虽如此说,但那十六州之民,恐怕尚不知已被朝廷所弃,至于西秦入楚后,多半难有余力对抗匈奴,只能妥协割地之事。
引狼入室宋睿未曾犹豫,而如今纵然有所悔意,却也难挽此大势。
沉吟间,宋睿从宫中踱步而出,忽闻旁边党羽轻声提醒,回过头时,却见自己唯一的后人,如今同朝为官的孙女也自宫门徐徐走出。
宋明桐没有像以往那样迎上去想和祖父说些什么,而是目不斜视,径直从宋睿身侧走过。
她嫁人已有数月了,尚未回门一次。
“明桐。”宋睿欲言又止,道,“外面不安全,回家吧。”
宋明桐顿住步子,沉默许久,方才徐徐道:“左相,国将不存,何以为家?”
宋睿哑然,复又道:“这不该是女儿家劳心的事,回家来,你母亲很想你。”
“左相错了,明桐从科举入仕,先为朝臣,后为妇人。”
“明桐,为何你就是不懂,朝臣家眷,多数已避居外地……如今局面,已非你一人可阻!”
正街那头,又一家百姓将行李放上车,哭闹的孩子,叹息的夫妇,关上故宅的大门,打算去外地躲避即将到来的亡国之灾。
这是楚京,这是她生身之土,是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
如今战事未开,城中人心已被蛀空。
她狠狠咬着下唇,将眼泪忍回,看了看双手,这双手写得了锦绣文章,却恨自己挽不回一人性命,挽不回江山倾颓。
宋明桐回神,向宋睿长揖道:“祖父,这是我最后唤你一声祖父……宋家的家风由祖父始,此后便由我收梢,请祖父转告母亲,若此劫难逃,明桐死得其所,勿念。”
她反抗过许多次,却从没有像这一次一般,如此决绝。
宋睿已年迈,踉跄几步想追上,却不慎跌倒,嘶声道——
“你到哪儿去?!”
听得身后老迈的祖父相挽,她狠狠擦去面上残泪,没有回头。
“我会去告诉侯府前那些儒生……东沧侯早已被害,朝廷秘不发丧。然后,陪将士们等天亮。”
……从一个骨肉的逝去,到最后一个血亲的离开,踽踽独行间,原本在侧的人的心凉了。
儒冠落尘,宋睿一时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旁侧之人将之扶起,互看了片刻,道:“相爷,我等要回去打点家眷了,相爷也提早离开吧。”
宋睿却没动,旁人疑道:“相爷?”
宋睿垂首看着地上蒙尘的儒冠,恍惚片刻,在众人愕然神色中,道——
“将本相的儒冠拾起……迎帝上朝!”
……
分明三春韶光时,满街白衣怆然至。长叩阶前尽红霜,独得七分秋晏凉。
“虎狼环伺,杀我将士,屠我国民,天子若圣明,为何不释放东沧侯!”
“朝中无陆侯坐镇,将士何以为战?!”
“昔陆侯在时,天下无虞,四海升平,天子缘何因谣言负尽忠臣!”
“今国危如累卵,国学监儒生三百愿以命抵命,请陛下释放东沧侯,扫平敌寇,守我国疆!”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