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们说到拓跋宏宣称要支持刘昶“复国”,所以在御前会议上跟众位大臣讨论南征事宜,其实拓跋宏心里打的却是要“迁都洛阳”的算盘。可迁都就迁都,堂堂大魏帝国的皇帝,怎么还要遮遮掩掩,要靠谎称“南征”来达到迁都的目的呢?其实这个问题如果能设身处地替那些鲜卑人想想,应该不难理解。
我们现代的人到异地工作,不要说从大同去洛阳,就算去到广东海南,应该也没有太多顾忌。但古代人可完全不同,尤其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来到相对温暖的南方,不同地域的气候差异以及饮用水的不同,极可能由于水土不服引起疾病。现代的人有各种消炎类药物来治愈这些疾病,但在古代,一个小小的感冒都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大家还是没有直观感觉的话,打个现实的比方:要这些鲜卑贵族迁都洛阳,在他们心中,基本就跟我们现在要被公司外派到非洲某个医疗条件极差、艾滋病横行的一个小国长期工作一样。
史籍记载,北魏帝国历史上数次南征,几乎每次一到湿热的春夏季节,军中都会爆发瘟疫(史书上称的瘟疫,很有可能就是流感这类传染性疾病),而这也是横扫北中国如拾草芥的彪悍的北魏铁骑无法一蹴而就,统一全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当年帝国的太宗皇帝拓跋嗣就是在南下黄河作战时,不幸染上瘟疫而撒手人寰的(参见“血战虎牢关”)。而世祖拓跋焘每次南下征战,就汲取了老爸的教训,坚决不喝黄河以南的水,他的日常饮用水都是用骆驼从黄河以北运来。可用骆驼运水南下,供应皇帝一人可以,一般的贵族哪能享用到这个权利?!于是,对于这些惯于在苦寒之地跃马扬鞭的鲜卑贵族来讲,跟皇上迁都洛阳,就意味着要南下黄河以南定居,这简直和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所以尽管拓跋宏是唯我独尊的皇帝,要想驱使这些鲜卑人南下洛阳定居,却也是难上加难,但是如果皇帝要“南征”去完成统一大业,这种“政治正确”的行动所遭受的阻力自然小的多。一旦一干人等迈出第一步,跟随皇帝到了洛阳,再说出“迁都”意愿,就会顺利许多。于是拓跋宏瞒天过海,借口“南征”诱骗鲜卑贵族们南下,进而达到其迁都的做法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拓跋宏事前没有和别人通气,就在御前会议上提出“南征”只说,没成想遭到他最喜爱并信任的皇叔任城王拓跋澄的反对。事出突然,拓跋宏只好草草结束会议,并在私下单独和拓跋澄谈心:“我之所以在明堂之上大发雷霆,并不是针对你‘反对南征’的想法,而是想吓唬那些官员,不想让他们七嘴八舌阻止我背后‘迁都洛阳’的这个大决策。”于是拓跋宏命令左右侍从退下,和拓跋澄促膝长谈,“今天我所要做的这个事情,确实是很不容易,我们国家是在北方疆土上兴建起来的,后来又迁都到平城。但是,平城只是用武之地,而不宜于以文教施政治民。现在,我打算进行改变风俗习惯的重大变革,这条路走起来确实困难,朕只是想利用大军南下征伐的声势,将京都迁到中原,你认为怎样?”
拓跋澄到此时才恍然大悟,了解了皇帝的良苦用心。我们前面曾经交代过,拓跋澄从小学习汉学,是一个汉化程度很高的能文能武的鲜卑王爷,对于迁都并移风易俗这些事情并不反感。于是他对拓跋宏说:“陛下打算把京都迁到中原,借以扩大疆土,征服四海,这一想法也正是以前周朝和汉朝兴旺发达的原因啊!”
拓跋宏见拓跋澄赞成自己的想法,不免高兴起来,问道:“北方人习惯留恋于旧有生活方式,我这样强硬迁都推进改革,他们一定会惊恐骚动起来,到那时该怎么办?”
皇帝这个问题可问对人了,拓跋澄可不是一个只会吟诗作赋的文人,他曾经数次领兵平定少数民族叛乱,对于刀头舔血的生活一点也不陌生。听皇帝如此发问,拓跋澄信心满满,回答说:“不平凡的事,原来就不是平凡的人所能做的了的。陛下的决断,是出自圣明的内心,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拓跋澄这话说的铿锵有力:皇帝大侄子你尽管放手去干,有我任城王为你保驾护航,我看哪个不识相的鲜卑老奴敢造反。
有了任城王拓跋澄这个军方强援的支持,孝文帝拓跋宏悬着的心方才落到肚子里,高兴的说:“任城王真是朕的张子房啊!”
拓跋宏夸奖拓跋澄是张良,也就顺便把自己比作了汉高祖,却也是自视不低啊。
拓跋宏在大内和拓跋澄殿中定计,对外的保密工作却是做的密不透风,而表面上“南征萧齐”的工作却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6月,拓跋宏诏令工兵在黄河上架设大桥,以便迎接大军从黄河上从容渡河南下。
7月5日,拓跋宏立皇长子拓跋恂为太子。孝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立皇太子,就是做给大家看:我这次南征,就准备不胜不归了,家里已有太子,就算我马革裹尸,你们也不愁没有主子。
7月10日,拓跋宏宣布实行全国戒严,发布政府公告通知全国,正式宣布南征。同时派遣自己的四弟,广陵王拓跋羽,持皇帝符节前往六镇征调突击骑兵。
六镇是北魏帝国设在首都平城以北的六个军事要塞,从西往东分别是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是帝国历代皇帝为抵御柔然汗国南下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