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罗杜文咬着牙想了一会儿:“先别拒绝,拖一拖吧。五皇子宥连这次回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若放他去柔然,未必斗不过那个南秦的‘李鬼’,也未必夺不回燕然山。只是昨日给我打重了,两个月出不了这趟差使。”
尚书令和中书令面面相觑,这是用了板子鞭子还是军棍?至于两个月都出不了这趟差使?!
中书令道:“燕然山往南都是开阔地,没了山的遮挡,咱们的地界就只够柔然放马一冲。若是南秦那里再使坏,两面夹击下来,分兵困难,只能挡得一边,麻烦就大了。好在马上是年节,柔然的风俗不会动刀兵,接着春季,牛羊下崽,轻易也不会开边衅。还有几个月可以喘息。”
皇帝点点头:“所以现在,要紧是联系西凉。他和南秦看起来关系和睦,其实是被打服的,若是愿意与我联手,他亦不必怕南秦,反而可以得利——我听说西凉皇帝李知茂是个耳根子软又刚愎自用的孬种,给些好处,应该好驾驭。”
中书令问:“只是西凉好些大臣家的孩子在南秦为质,怎么能让他俯首顺耳听我们的?”
皇帝笑道:“南秦送了个李耶若给我,指望着我当吴王夫差;我听说西凉国主更是个色鬼,我把六公主嫁给他,让他当夫差。西凉那些反对的人,一个个拔除了,不就没有人反对了?李知茂这老家伙还能不听话么?”
尚书令撮牙花子好一会儿,说:“六公主是大汗的嫡女,皇后那里……”
叱罗杜文皱眉:“六公主长得最好,人也聪明。皇后那里怎么了?生养公主,享受国家的封邑奉养,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也需要担心?”
他心里倒是暗叹了一声:最不高兴的应当是李耶若吧?他不仅没有帮她报仇,反而为了实际的目标,与李耶若最恨的堂叔结盟,还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嫡公主嫁给那个好色的半老头子。
几个国家的君王,各怀心思,然而这一年从秋到冬,又到了下一年的春天,除了王蔼假借罗逾之名、又借柔然之兵,在燕然山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之外,大家都是和和平平、相安无事的。
春季是生产的时候,北边的牧民要给牛羊接生,要养育刚刚出生的牛羊幼崽;南边的农人也要开始耕耘,期待着这一年的好收成。
皇帝杨寄部署好了国境边的兵力,安抚了边境的百姓,终于开拨回建邺了。
最欢呼雀跃的是两个小鬼,跳着笑着喊:“终于可以不用吃这里的鬼饭菜,可以吃阿母做的菜喽!”
太子杨烽兴高采烈地挤进姐姐的云母车里。皇帝正打算骂他,他理直气壮地说:“晒太黑了,阿母会不高兴的!阿父实在要我再骑马,回去我就如实告诉阿母。”
这是皇帝的软肋。
皇帝看看长子脱胎换骨一样,个子高了,小肚子没了,肌肉结实了,皮肤也黝黑了,确实有点犯愁,不知道回去怎么跟老婆交代。只能佯做生气,拿鞭梢点点他们俩的脑袋:“两个人回建邺给我安分点。要是胡说八道被我知道了,哼哼……”
姐弟俩此时才不怕他,欢乐地在车里笑闹。
但是开心不上两天就开始吵架了。
起因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就吵到别的地方去了:
……
“我的事不用你管!更不许你告诉阿母!”
“我才不要管。可是阿母若问起罗逾、问起王蔼,我可不敢撒谎。为你撒谎,挨了好痛一顿打!以后再也不犯蠢了。”
杨盼气鼓鼓的,提到王蔼,心里觉得可惜,很不好受;提到罗逾,更是像心窝里被戳了针一样刺痛:“小炮子!谁那时候信誓旦旦说要帮我的?!”
杨烽嘟着嘴说:“帮你我愿意的啊。可是帮你做坏事,阿父也只打我三板子;结果听了你的蠢建议,撒胡椒粉装病,这个谎一撒,得,只逃过了一天,三板子还变成五板子,屁股都开花了!”
当时还是挺心疼弟弟的,哭着拦着说要替他挨打,可是阿父说:“不用你替,阿火是男人,男人之间,咱们自己个儿解决,你一边儿去。你那顿打,回去叫你阿母亲自动手。”
弟弟鬼哭狼嚎:“我不是男人,我还是个孩子!”
想想杨烽也是可怜。杨盼想着罗逾,心里难过,可是这气撒在弟弟身上,未免也偏颇,她抽着鼻子,抹了一把眼泪:“算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对我好,我知道,回建邺后……”
杨烽立马接口:“你可千万别做双鞋给我穿!你做给罗逾那剑套,丢人都丢异邦去了,不知道罗逾怎么受得了!你上次做给我那双鞋,我高高兴兴一穿——嘿!脚趾头立刻从鞋子前面露出来了!谢谢你!你的大礼我消受不起!”
杨盼又快炸了:“你跟我有仇是吧?三句话就要刺激我一句?!”
眼看又要翻做大战,外头谁在高兴地喊:“嘿!那不是建邺的石头城墙么?!”
☆、第九十三章
杨盼和杨烽揭开车窗帘, 往外头使劲瞧。
可不是!建邺城外有若干军垒, 其中面朝长江,特别坚固的一座就是闻名遐迩的石头城, 城墙都用石块垒成,又直面长江,若有外敌来犯, 只怕要有飞檐走壁的功夫才能攻破这墙。
城门“吱呀呀”为出巡的皇帝而开。建邺的御道洒扫一净, 黄沙铺地,百姓远远地看着皇帝的车队和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