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平城,我的人不熟,打这样的异域之战是很吃亏的,你需要好好谋划,好好用这拨人。要是拿他们当驰驱在前的送死鬼,他们随时就离你而去。”
“是。”罗逾喜出意外,只是还有个地方有些奇怪,正准备发问,皇帝却在前面问他:“听说李耶若被你兄长杀死,可是有的?”
“有的。”罗逾说,“我那原本是太子的阿兄,对着我父汗放暗箭,却不料李耶若正被我父汗护在身后,暗箭全数打在她身上,又没有甲胄,当场毙命。”
杨寄笑了笑:“红颜薄命,不过,她能找到一个如此爱惜她的男人,已经比她母亲强了很多了。”
“那么……为什么一支军队,要有两位将领?”
杨寄看看他答道:“还有一位啊,你也认识的,原本武州的副将石温梁,伴随着李耶若一道长大的,对她暗生情愫已经多年。被我俘获到大秦之后,我也没有为难他,给了他块地做田舍郎,听说到底力气大,庄稼也种得不错呢。不过也是个痴人,至今未肯娶妻。”
他看着女婿似笑不笑的:“听说你父汗夺得西凉半壁江山之后,武州的那支精锐一直未曾遣散,只因为他们服气你——其实吧,更服气石温梁,让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了。”
皇帝突然对外头扬声道:“叫中书省派一名拟旨的主簿来。”
他像在对罗逾打草稿似的:“李耶若嘛,当年是以我义女的身份嫁给你父亲的,如今无罪而诛,不能不给我个说法。所以,我的人派到北燕,不是想破坏两国当年议定的和平,只为问一问义女的死因,送点赙仪,吊唁吊唁。若是北燕的新君未曾追赠她,甚或未曾好好安葬,那么,我就把义女的棺木抬回来自己安葬便了。”
冠冕堂皇,不愧是个老狐狸。
罗逾不由一笑。
皇帝斜乜他一眼:“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今日我能派兵到北燕,明日你对我们家阿盼有一点不好,我也能派兵过去!哼!”
转脸看见都兰揉揉眼睛又醒了,拱着乳母又要吃奶,那张峻厉的脸庞顿时变化了,笑嘻嘻道:“啊呀,我的好孙女醒了?”转脸道:“快,到雍州国库里找,外家要送给外孙的金锁片、金镯子,有多少拿多少来挑!”
于是罗逾便瞧见他这位穷人家出身的丈人爹,捧着各色各样的金玉首饰在他外孙女身上摆弄,恨不得脖子上挂满了各种锁片,手腕脚腕上带满了各种镯子……他犹自嫌弃:“到底这里东西做得粗!等到建邺,再叫能工巧匠打制好东西来……”
小家伙不懂啊,看着这些金的、玉的、彩色宝石的玩意儿又亮、又闪、又色彩缤纷、又式样繁多,高兴得不能自已,抓着锁片在嘴里挨着咬一遍,然后一动手腕脚腕,听见镯子上的铃铛声,高兴得大叫大笑,扑腾得跟条出水的大鱼似的,把满身的物件晃得“丁零当啷”响。
杨寄笑开了花:“好孙女,你喜欢,都给你!”
罗逾摸摸鼻子,觉得女儿放在南秦只怕定要给老丈人宠坏了。此刻不敢煞风景,只能犯愁地看着他女儿满头满身的金子,正抓着往天上抛。
阿盼大概也是这么给宠大的吧?
他有些羡慕,想想自己,不由又有些沉沉的感伤。
☆、第一九七章
杨盼在雁门刺史的府邸里呆着, 每天从各处传来的消息, 按着罗逾的吩咐都要给她这里送来一份。赶着鸭子上架,各种佶屈聱牙的战报、密信, 甚或是她半懂不懂的鲜卑文字,她都得硬着头皮读,不过好处是当时虽然痛苦万分, 慢慢的天下局势也就在心中了。
最难熬的是晚上, 本来听见女儿夜哭的声音,做母亲的是很焦虑不安的,但现在晚上那么安静, 反而倒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滚去烘胡饼似的,摸到锦衾的另一边空落落的,心里会突然涌起无穷无尽的思念来。明明是北地舒适的春夏之交的凉爽夜晚,她总觉得特别寒冷, 得把自己牢牢地裹起来等着天亮。
第二天起床便觉得眼睛睁不开,但是想再睡懒觉又睡不着,想着罗逾以往遇到忧烦的事情时, 大概就是这样失眠的,不由发了一会儿愣, 然后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妆后问:“今日各处来的案牍和奏报呢?”
消息有好的有不好的。最上面一封信是罗逾写给她的, 用语颇密,但她看明白了,她的阿父已经答应赠予一支军队给女婿, 择日就要开进北燕的领土里;罗逾要从西凉绕道回来,不日也要回雁门了。
杨盼捧着信纸贴在胸口,简直要感激上苍的厚待。小心脏“怦怦”地跳着,满脑子都是罗逾迷死人的微笑和身上白皙而线条漂亮的肌肉。
“哎呀!这时候了,瞎想什么!”杨盼老脸一红,暗暗责怪自己。口腔里湿津津的,她告诉自己:这是饿了!
早餐端了过来,但好像对吃货也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边喝着奶茶,吃着胡饼,嚼着一颗一颗香喷喷的芝麻,边一遍又一遍地看罗逾的来信,那铁画银钩的字,简直就能瞧见他舒展右臂写字的模样,那胳膊、那腰,还有那写字时飘逸的样子和抬头时粲然的笑容……
不由又“啯”咽了一口口水,才发现这与“饿”无关,而与相思相关啊!
为了不沉溺在他的书信里,杨盼把信纸折了几折,塞在抱腹的暗兜里,贴着她的胸腹,看不到心也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