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那是他宁肯死,都不能忘记的严训。
罗逾低声道:“太晚了,公主请回吧。”
杨盼身体一转,辫子甩到罗逾的脸上,她轻捷地飞奔而去,隐隐还听到一点压制住的哭泣。而在罗逾脸上,被辫子抽过之后麻麻的微痛,夹着那道熟悉香味,经久不散。
因为国家大庆,所以第二日书房放假。杨盼无心玩耍,早早地蹲守到皇帝的玉烛殿后门,等皇帝一下朝,往皇后宫而去的时候,正好被女儿逮个正着。
“阿父……”杨盼的眼眶还有点红肿,瞧着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皇帝本来昨日跟国舅一番密谈,心里就一万分感觉对不起女儿,哪里还能见得她这副样子!连皇后那里都顾不得看望去,急急道:“乖囡,会稽和广陵新进贡了莲子和芡实,还有北边进贡的真定梨、安邑枣,甜得很。阿父叫送些过来,咱们找个僻静地方边吃边聊。”
他的女儿听到好吃的,果然破涕为笑,还不忘问一声:“阿母和弟弟们有没有?”
皇帝笑道:“都有,都有,但是请你先尝一尝,哪个最好吃,就先给你阿母送过去。”
他们找了一处打扫干净的僻静宫院,在作为景观的小廊亭里摆了一桌瓜果,把服侍的宫女宦官都遣到外面。
想问题想久了会肚子饿,杨盼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肚子,先好好地吃了一顿,一抬头见皇帝正含笑在看她,而且还延续着他穷困时的老习惯:“你吃,多吃点。我不吃,我不爱吃。”
杨盼拈了个大枣,硬是塞到皇帝的嘴里,嗔道:“阿父怎么还是穷酸样!贡品那么多,吃两个又不会不够!”
皇帝享受着女儿的孝顺,摇摇头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看你那两个弟弟,已经开始一味地吃好的用好的,这也没啥,两个人宫里的宦官和嬷嬷,居然也开始攀比东西。此风断不可长!”
杨盼想起前一世两个弟弟之间关系的紧张,最初就是由“你有我没有”这样的小事情开始产生罅隙的,不由赞同地点头:“阿父想得是!从我带头,以后我再不要阿父赐下的贵重衣裳首饰了。”
皇帝笑道:“怎么突然转了性?”
杨盼说:“李耶若这件事,我感觉好看的东西不过是皮囊之物。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她那么美,阿父不也不肯娶她?”
她紧接着把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抛出来问皇帝:“阿父,我特别想知道,如果事情再来一遍,李耶若还没有显露她的野心时,她那么美,又显得那么崇拜你,你会不会换一种选择?”
皇帝摸摸女儿的发辫,笑道:“一开始,我就没上她的当,而且也可以肯定地说,绝不会上她的当,做对不起你阿母的事。只是讲真的,她的一家子男人,虽不是被我杀,也与我那时候戏弄武州郡王说要他献女儿脱不了关系。古人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说我心中完全没有对这个孤女的愧疚,那也是假的。”
他叹口气说:“那日在你的内书房,我见了李耶若之后,她对我哓哓说了不少话,意思是要我对她负责,我怕这话里有歧义,一开始没有告诉你阿母,只打算把李耶若送出皇宫,找个妥实人嫁掉,也算彼此安心,给她一生一个交代。但是后来——”
他目视杨盼:“也得亏你,发现她与罗逾的若干勾连,还有罗逾对西苑高墙里那个人的兴趣,也让我对他警惕起来。所以,必须留着李耶若,放长线,钓大鱼。”
父亲的话说得恳切,也没有什么隐瞒。杨盼的心里又酸又热,还带着一些前所未有的豪侠之情。
是的,上辈子她稀里糊涂过完,隐隐记得有李耶若这个人,却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大概便是源自父亲早已把李耶若不声不响地送出宫嫁人,让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了一辈子平常人的生活。
李耶若那一世过得是喜是悲杨盼也不得而知,大概人性的弱点,都会对自己未知的事带着憧憬,而无法体会现世的哀乐。
而这一世,杨盼无意间的助力,使得李耶若把自己作进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圈套中,她还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其实只是蟋蟀盆里的一只蟋蟀,被斗蟋蟀用的牛筋草一撩拨,便是一通搅闹乱咬,而观戏的人恰恰为此乐在其中。
杨盼惊觉,一切的轨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当李耶若的轨迹变了,其他的轨迹也相应的变动。譬如上一世,皇帝不声不响处理好了李耶若的问题,却忽略了包藏祸心的罗逾,致使她最后被害身死。那么现在,明显感觉到因为李耶若的痴缠搅闹,皇帝的目光已经盯到了罗逾的身上,那么未来她杨盼的轨迹,是不是也会大异于上一世?
☆、第三十五章
李耶若一晚上都没有睡。
一直以为什么都在计划之内, 结果大错而特错, 她连一颗棋子都不如,说卖掉就卖掉了, 卖给谁,她自己都无法主张。
这样的挫败,从来美色无敌的她, 大约就和第一次听到皇帝杨寄拒绝她的示爱时一样, 始于震惊,继于不信,但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了, 心里就涌起浓浓的怨毒,埋怨上苍不公,埋怨爹妈无能,埋怨杨寄无情, 埋怨杨盼愚蠢,更埋怨罗逾不肯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书房放假,她一个人呆坐着, 那些一直奉承她的婆子们,一个都没有来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