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心冷暖即是如此。
好一会儿, 她检点妆容,给黯淡无光的皮肤上轻轻拍了一层柔白的铅粉, 一层淡红的胭脂,感觉镜中的自己稍稍有了些神采。只可惜那双惑人的翦水双眸,红肿得不成样子, 眼白也因为遍布血丝而显得不再清澈。她用热水把眼睑焐了又焐,还是不得不直面现实了。
袅娜出了门,遇见几个人,都是一脸尴尬地上来道“恭喜”,转身便是指指点点,笑得诡异。
李耶若昂着头,假作不见,胸口里一阵又一阵痛。她径直来到罗逾那里,不大的院子,种着几竿竹子,摆着几块太湖石,一群猫狗在里面穿梭活动,见到陌生人过来,狗吠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过大多都是宠玩的小狗,只敢离得远远地警惕地看着陌生人,叫两声吓唬人。
“安静!”
李耶若听见罗逾的声音,这时才发现他正蹲在一边山石旁,给几个狗食盆里加着肉料。他冷漠地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说:“你还来做什么?”
李耶若看见猫狗就讨厌,远远地对罗逾说:“怎么,过河了,准备拆桥?”
“鸟尽弓藏的是你!”罗逾起身拍了拍手,又旁若无人地到一边的水盆里洗了手,“不过不打紧。我是谁,我已经都招给广陵公主听了,随便南秦的皇帝怎么处置我,我都认。”
李耶若愣了愣,又听见罗逾说:“你威胁我,无非就是这个把柄,现在,我无所畏惧了,你还想怎么威胁我?说吧。”
李耶若胸口起伏:“怎么,你不怕死?”
见罗逾不屑地摇头,又紧跟着追问:“也不怕右相家因为欺君的大罪被惩处?”
罗逾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刚劲起来,李耶若在他冷峻而肃穆的那一瞬间,心脏像被击中一样,不由咽了口唾沫,愈加柔和地说道:“当然,不是亲生的父母,也谈不上什么恩情。我是懂你的,四郎。”
罗逾冷冷一哂:“你懂我?你还懂我什么?”
李耶若笑道:“若是我嫁给了那个败军之将,估计再也帮不了你去西苑那座高墙里了。”
罗逾硬邦邦说:“不需要了。”
李耶若的神色变幻了好几种,最后笑着说:“啊,攀上高枝儿啊了。我么,自然可以弃若敝屣了。”
罗逾见她风摆杨柳一般要走,喊住道:“耶若阿姊,我知道你生气,不过希望你还是听我一句劝。”
李耶若背对着他,冷笑道:“劝什么?无外乎‘现在已经很好了’,‘石温梁愿意为了你起兵造反,也待你很好了’,所以我该知恩,该图报,嫁给他对我也是最好的选择……得了吧,这些老套的话,说了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劝劝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目标,需要这样拼死?”
罗逾竟无言以对。
李耶若说:“我就是恨,恨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恨这个世界,现在也恨你。”拔脚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她径直往太初宫而去,门禁上有人问,也只管冷冰冰地答:“我是广陵公主的伴读,有要事向公主禀报。”门禁上觑一觑,发现确实是熟面孔,也不好拦阻,叫宫里的婆子仔细检查了便放进了。
杨盼恰好挽着父亲的胳膊去显阳殿看望母亲,在靠近显阳殿后门的甬道里一眼就看见了形单影只的李耶若。
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衣袂飘飘站在那里,目视着皇帝和杨盼,也不上来请安问候,也不退走避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
皇帝和杨盼也不由停住了步子,两厢就在甬道里这么远远地站着,互相地呆望。
皇帝感觉杨盼挽住他的那只手捏住了他的袖子,回头柔和地望着她说:“阿盼,这不是你耶若阿姊么?”
杨盼瞬间得到勇气一般,喊了声:“耶若阿姊,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耶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撞在甬道的青石地上重重的一响。她的眼泪倾泻而下,嘴角却翘着一丝笑容,俯身磕了一个头,才说:“叩见陛下,拜见公主。”
她低头跪拜的瞬间,皇帝安抚地捏了捏女儿的手,又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道了声:“不必大礼。”便自己退了半步,示意杨盼来解决面前的问题。
杨盼愣了片时,心里明白了父亲考量她能耐的意思。她的笑脸是自然就有的,顿时露出两个小酒窝说:“耶若阿姊,干嘛这样?快起来啊,地上凉。”
李耶若执著地跪在地上,抬起头说:“陛下,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立刻回复:“不当讲就别讲了。我还有事,我先走。”
“陛下!”
杨盼接语道:“你跟我讲,一样的。”
李耶若心道:谁和你个蠢货讲!可是皇帝真个拔脚就跑了,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也十分放心地把他的蠢瓜女儿留在甬道里独自面对着李耶若。她也不好爬起来去追。
杨盼拨了拨指甲,一脸孩子般无辜而单纯的神色:“耶若阿姊要说的话必然重要,比如说,你是打算好了要跟谁过一辈子?我阿父说,女孩子最鲜嫩的时候就是十五六岁花枝般的年纪,过了期,再没个青梅竹马的人,就不新鲜了。”
李耶若几近要吐血,然而她在家时,对付那些包藏祸心的继母或庶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的是法子,却对笨笨的杨盼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她此刻的话,最好莫若于对皇帝说,皇帝实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