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开始。
当许寻笙的古琴、张天遥的吉他、赵潭的贝斯,一起弹响第一句旋律,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出不同了。若说朝暮以前或者大多数乐队的前奏,要么徐徐道来,要么一鼓作气,大多也都循着约定俗成的路子,风格比较稳定。可今天他们的演奏,空灵、婉转中居然透着一丝诡异,那不仅是琴音,反倒是像有人在你耳边窃窃私语,对你引出一个绝对不寻常的故事。
而当岑野一开嗓,与之前的所有演唱都不同,他的嗓音从未轻薄细腻到这个程度。所有人都听得安静下来。这个开场,虽然不如旷左夺人眼球,却也很新鲜,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后面要带着你往哪里去。
之后的一段连贯演唱,岑野的嗓音始终这样轻巧而任性,一句句快速细碎的演唱,听着似乎没什么章法,可听着特别舒服,就好像大鱼大肉之后,给你来了道清淡小菜。然而只有评委和观众中欣赏水平较高者,才能听出来,岑野的歌声无论厚度广度高音,都在逐渐加强。他带来的,是非常非常有难度的演唱。哪怕是之前的玄麟和陆小海,都不一定敢这么唱。只是他太大胆,各种技巧又运用得太细致纯熟,技巧就像不存在一样。只令人觉得溪水贯通,浑然一体。
所以,当许寻笙弹奏出几个高亢复杂的古琴旋律,张天遥重扣吉他,岑野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他夺下麦克风,几乎是随着乐曲摇头晃脑,是嘶吼,是质询,也是控诉,观众竟然不觉得任何突兀。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当他满脸满眼都沉浸在铿锵旋律中,你的心仿佛也随着砰砰跳动。那不是简单的好听或者不好听能够概括的,因为当他身在其中时,你就会沦陷进去,出不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我来买单(下)
而后,却转为一段哀怨凄迷的演唱。岑野微微弓着背,对着麦克风,声音忽高忽低的唱着。如同一个人,在走钢丝。钢丝之下,是万丈深渊。可是他却依然抬起头,用清澈的双眼,仰望星空。
台下有一群人不约而同静默鼓掌。
岑野在这时,露出一个近乎迷幻的笑容,在他同样近乎迷幻的咏叹调中,所有乐器仿佛也跟着他开始诉说。好像有很多个声音,在讲各自的故事。又好像只有一个声音,他引领的万魔之音。
音乐和歌声,就是这样走向平缓,走向宁静。仿佛一片盛开过万种妖花的湖面,终于归于平静。许寻笙他们都抬起头,音乐使然,每个人的脸都透着冷清。岑野慢慢抬起头,双目空空神色张狂,望着观众,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这不是一个典型的煽情的高潮和结尾,而是繁华诡丽归于古漠平寂。在短暂的静默后,观众们爆发出阵阵掌声。只是其中还有不少人,表情都有点茫然。所以掌声并不如旷左表演时那样排山倒海淹没一切。连几个评委,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坐在最边上的李跃,跟着观众们,一下下缓缓重重拍着掌。他看着这群大胆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个蓄意反抗他和梁世北、甚至竟敢在半决赛就反抗观众的岑野。他想自己真的没看错他,他竟然敢这么唱,哈哈,他竟然这么唱!
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这小子身上停留太久,就落在了舞台角落里的许寻笙身上。他想这个不声不响却颇有才气的女人,这个有能耐让两个天才歌手都栽在手上的女人,三年来,倒没什么变化。
许寻笙其实早早也看到了李跃,但一开始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毕竟他的变化挺大的。发型变了,穿着变了,气度身份都变了。简直判若两人。但后来她仔细打量,发现眉眼间分明还是那个人。
当初徐执乐队的贝斯手,和他一起出车祸重伤幸存的那个人。李跃本就比徐执大好几岁,是乐队的老大哥。只不过当初李跃忙于乐队的商业合作,许寻笙为数不多的几次去乐队探望,也很少见到他。所以刚才一时才没认出来。
徐执过世后,许寻笙本就不关心这个圈子,跟他往日的兄弟们也断了联络。却没想到,当年的最佳贝斯手摇身一变,已是娱乐圈大佬。
至于他能不能认出自己,又会不会因为前缘在评分上有所偏颇,许寻笙根本不会去想去在意。若哪天正面遇上了,礼貌打个招呼。没有机会再遇上,也就罢了。
岑野一曲唱罢,浑身舒坦,一时竟感觉连日来压抑心头的闷涩愤怒,一扫而光。他直视着台下,直视着李跃。是某种挑衅,也是探究。
那天他几乎当面拒绝了他们的邀约,这几天也没理会。这在大佬们看来,或许已是冥顽不化不识抬举了吧?可他今天偏偏要唱自己想唱的歌,不管观众能否听懂,不管评委是否赏识。因为他知道,懂的,自然会懂。而自己这一幕高处不胜寒的表演,必然留在这个舞台的历史上。
触及到李跃清亮幽沉的目光,岑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所以,是要淘汰掉了吗?五个评委,这家伙手里就有一票,而且还不知道他是否能影响其他评委。
不管是什么,来呗。
约莫是察觉到这小子眼里的放肆,李跃却忽然笑了笑,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小野、小野……”“朝暮、朝暮……”“旷左、旷左……”
观众一阵喧嚣后,评委开始投票,五票三胜。
第一名评委:
“朝暮今天的演出其实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