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方听刘义隆续道:“檀羽,檀道济的孙儿,他们都说你是狂儒的弟子,此言果真不假。且由得你去管天下大义,你倒说说这‘礼乐刑政’四个字。”
檀羽道:“礼者,执其法器;乐者,兴其教化;刑者,掌其刑狱;政者,施其政事。此四事做好了,就是一个顶好的官了。”
刘义隆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方道:“既然做好这四件事就够了,你为何又说要公开其私产和生活?”
檀羽答道:“荀子说:‘国者,天下之大器’,‘人主者,若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即是说,身为一国之主,就有一国的大任,再想返回去做平民百姓是不可能的,百官也是一样。陛下试想,全天下的人,谁不想做高官,谁不想锦衣玉食、前拥后簇?难道天下就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做好皇帝、一个人有能力做好宰相?既然上天把这样重大的任务、这样丰厚的待遇交给少数的人,有所得必然就要有所失,这才是天下正道,才能不让人人都觊觎这些高位而争职妒贤。所以我想,其所失去的,正是其个人的某些不自由吧。”
刘义隆仍紧锁着眉头,道:“你这话还是不通。就算现在从朕开始,众卿家都公布了自己的一切私产,你怎知其中没有人作弊?有的官员转移财产的本事可高得很,朕派了几任御史去查都是不了了之。所以就算你说得对,也不能真的实施。”
檀羽道:“陛下所担心的,是如何掣肘。贱民有八个字应对,叫‘刚柔并用、虚实相合’。在朝廷规制上,既要有一些刚性的规定,比如官员的后代也要通过九品中正制才能进入仕途,不得与民间商户有利益纠葛等,同时也要有一些柔性的要求,比如官员要作为天下孝悌的楷模,要拜民间的大师、匠手为师学习知识和技能等。而在官吏考核上,既要有收成、赈灾、缉盗等实的指标,也要有民俗、民风、民心等虚的指标。如此刚柔、虚实结合,自然能清明吏治,让天下重归安乐。”
刘义隆听完,不由得龙颜大悦,说道:“这话听起来真是不错。如果朕让你来实施,你能实现你的想法吗?”
檀羽笑道:“启禀陛下。贱民无意做官,自然也不会去实现这些想法的。”
刘义隆又是一怒,突然抓起一堆纸来向檀羽扬一扬,大声喝道:“你无意为官,所以写这些?还把门口那些人引来这里?你这厮真是罪不可赦!”他指了指司马门的方向,又指了指檀羽,气得脸色通红。而他手上扬的,正是檀羽写的四句话。
檀羽吐了吐舌头,道:“陛下明鉴,贱民眼见南东海郡那人间炼狱,心中自然痛苦难堪。再加自己的弟子被抓,身为师者,如何能不急。如今长江浮尸案,已致民心浮动,陛下若不早做应对,即便没有贱民,一样会有人来叩阍的。”
刘义隆略消了气,柔声道:“你以为朕没有派人去查?这案子隐藏极深,绝非普通人命案。也罢,朕就把这案子交给你,一个月时间,如若能破得了案,你的弟子一并放了,否则将你一道抓进牢中。”
檀羽无奈,只得道:“要我破案也可以,不过请陛下先把我的徒弟张黄龙放出来,她对破案十分重要,没她不行。”
“准了。”
“那南东海郡屠杀平民的事怎么办?”
刘义隆道:“你这是得寸进尺!朕已下令让沈庆之撤兵,至于已经死的人,只能怪他们命苦了。难道要朕让建威将军给他们抵命?”檀羽心中明白,这位皇帝还没到随心所欲的程度,有些人是他不敢动的,也就只好作罢。
刘义隆想了想,又道:“你不愿做官,朕应该给你个什么名分去办这案子呢?寻阳,你来说说?”
他这时才将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他似乎并没有责备寻阳被休之事,想来他心中这事已经过去了,这让寻阳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寻阳听得问,连忙回道:“阿爹,小女以为,檀羽和韩兰英有婚姻之约,如若檀羽不愿为官,可以封韩兰英一个官,让她代夫行事。”
刘义隆闻言,脸显笑意,满意地点头道:“还是那么机灵。也罢,檀羽、寻阳,过去的事,朕就不提了,你们也别提了,下面的人都不许再提了。从今天起,朕就封韩兰英为曲阿县主,为朕钦差,专办长江命案。”
说罢,刘义隆又命人将一道旨意交给檀羽,道:“御史中丞荀万秋是朕之前交办彻查此命案的。你拿这道旨去找他,让他一切行动听你安排。退下吧。”檀羽接过旨意,这才恭身退出延贤堂。
刚出华林园,三人俱是长出一口气。寻阳怯生生地道:“羽郎,父皇刚才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檀羽皱着眉,小声道:“我阿公的冤案,这么多年无人敢提。如今我这个捡回一条命的后代回来了,皇帝自然要首先思考这个问题。他说不提了,自然是无论对错,都不得再提起,也算是尘封了这个旧案。哼,说得真是轻松,我檀家几十口人命,说不提就不提了吗?”
寻阳抿着嘴道:“那可如何是好?羽郎还要帮父皇做事吗?”
檀羽道:“公主此言不确。我是为天下人做事,不是为了你父。我的大仇是刘义康,我怎会忘得了。只不过,我要报仇不会以暴制暴,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让他永远跪在历史的耻辱柱下。公主的主意倒是对我的心意,让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