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放下书握住父亲的手,慌忙中书落在地上。
父亲问:“你可恨我?”
何葭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爸爸,我爱你。”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这时姑妈来了,她们跟护工一起,帮何致远活动,擦身。
晚上何葭亲自给父亲喂了菜r粥,自己坚决要在病房陪护。姑妈劝解说:“我才问过医生,你爸爸今天肯定没事。葭葭,你长途飞机,还是回去睡吧。你爸爸他晚上不会醒的,你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何葭想想还要跟弗莱德通话互通消息,这才离去。
电话照例是弗莱德打过来:“我正在候补等票,一拿到票我就过来。”
何葭说:“现在还不妨事,你先别过来。你过来也没事情做,我还要照顾你。”
弗莱德道:“我不放心你。葭,你不要太伤心,这样对病人的心情也不好。”
何葭疲惫地说:“弗莱德,发生了很多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弗莱德问:“什么事?你父亲的病吗?医生怎么说?”
何葭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哭出声来:“弗莱德,我爸爸他,医生说,他就在这两天了。弗莱德,我对不起他,这两年没在他身边照顾他——”
弗莱德急了,连连地安慰她:“葭,你要镇定,你要镇定。你不要着急,我再催催旅行社,一定要让他们尽快给我搞到票,我马上就过来。”
何葭捂住嘴抽噎:“弗莱德,我需要你,我真的很需要你!”
不行了,蜜瓜一边写一边热泪直流。
稻草(下)
弗莱德说:“你等我,我立刻想办法飞过来。葭,你要坚强。你父亲需要你坚强!”
何葭泪如雨下。
弗莱德又说:“那你照顾好自己,千万小心。”
“我会的。”挂下电话,她疲倦至极,倒头就睡。
第二天还要打起精神跟姑妈去医院。医生跟何葭说,何致远情形非常不好,要他们这几天做好准备。
何葭摇了几摇,要不是姑妈在旁边托着,几乎站立不住。姑妈跟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对她说:“你爸爸总觉得对不住远征,所以远征不敢到医院来,因为一看到远征,他就想起这件事,然后就是不住地内疚。”
何葭哑声问:“当年全家都知道这事儿,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
姑妈叹息说:“一开始只有长辈知道,你们三个小辈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男孩子,远征太小,何伟懵里懵懂,很粗心,不了解。远征是后来才知道的。葭葭,你要怪就怪姑妈吧。我当时以为这种亲上做亲的好事你爸爸不会反对的,想等你们的事定下来,让你爸爸亲自跟你解释,谁知道刚好那个时候陈珊会跟你父亲离婚,带走阿青。这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一时转不过弯来。”
何葭透过走廊的玻璃望向窗外,窗外是蓝天白云。
姑妈接着说:“如果当年陈珊和阿青不走,可能你爸爸会祝福你们。葭葭,我没料到当初你爸爸反应那么激烈,几乎要跟我们全家,包括你大伯伯大伯母断绝关系。你爸爸脾气一向温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暴怒的样子。”
何葭伏在姑妈膝上。
姑妈又说:“葭葭,别怪你爸爸,这几年他也后悔得很。虽然他不说,我看得出来。我觉得他这病也许跟他这些年心情不好有关系。”
何葭眼泪又落下来,湮湿姑妈的裤子。
何葭把家中老相册带来,引着何致远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后来何致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有女儿在说个不停。
一r何致远看到亡妻的照片,忽然说:“你妈妈在召唤我。”
何葭几乎崩溃,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不敢让它掉下来。
慢慢何致远进入昏迷状态,整r昏睡。何葭天天在他耳边。病房里不断有人出去,再也不回来。她的神经r渐脆弱。
一r深夜,何葭拉着父亲的手趴在病床前睡着了。她忽然觉得父亲的手有力地攥着她的手。她忽然警醒,叫:“爸爸。”
何致远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什么,呼出一口气,追随亡妻而去。
在人人都喜气洋洋地准备庆祝春节的时候,何葭失去父亲。
她呜呜哭泣:“爸爸!爸爸!” 。。
溯源(上)
护工被何葭的哭声惊醒,试试何思远的鼻息,马上打铃叫人。医生护士都来了,宣告何致远死亡,撤走一切仪器。
护工说:“你快打电话叫姑妈来。”
何葭起身寻找姑妈留下的手机,突然站立不住,瘫软在地。护工只得把她扶起来坐好,自己接过手机接通沈远征的电话。因为医生说就在这两天,姑妈一家在附近旅馆开了一间房,接到电话立刻赶来。姑妈说:“趁着身体还热,我们赶快给他擦身换衣服。”
何葭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流泪不住地流。
沈远征在里面帮完忙出来找她,走过去劝道:“别哭了——”
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心头。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坚持。只要他坚持下去,她的父亲也许看到两个年轻人意志坚定,会转过弯来成全他们,那么他也不会常年生活在内疚之中,也许他就不会生这个倒霉的绝症。同时她内心深处还有深深的自责——作为独女,她完全没有考虑父亲的孤单与寂寞,为了这段未果的感情,抛下老父跑到国外去伤自己的心。
所有的怨气聚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