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报仇了?”濮季松抬起头,眼下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是啊,我来找你报仇了。”丞相托起手中的剑,剑刃映出他的一双眼睛,“多年前,你来刺杀我,你砍伤了我的背,还差点弄瞎了颜知归的眼睛。”
濮季松笑了笑,安息香的味道越来越淡了,他体内的邪气正在翻涌:“相爷记得好清楚啊,那天下着雨,雨中有青砖石墙,墙头开着蓝色的花。”
丞相垂眸浅笑,眼中似有缅怀。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常在月明之中。
杀气陡然膨胀,如鲲鹏展翅,鼓风几万里。丞相蹲身腾跃,链剑如游龙,剑尖直指濮季松的心脏。
最后一缕安息香消散了,黄金瞳骤然亮起,封闭的地牢中竟狂风大作,掀起黑水扑打下来。丞相踏着风逆行,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生动鲜活。
风中传来野兽的嘶吼,水幕背后亮着黄金色的灯笼,那是濮季松的眼睛。锁住他的铁链已经断成了几节,他周身长出黑紫的鳞片,身体也在不断膨胀,最后彻底变成了怪物。
丞相盯着那双黄金瞳,他知道濮季松也盯着他。这场战斗他想了无数个夜晚,这才是生命该有的姿态,抛却年华,把愁思斩断。
他已经把牢门锁住了,他就要看看,今天能从这里走出去的,是人还是怪物。
男人就应该这样活着,老夫聊发少年狂,鬓微霜,又何妨!
锦衣冲到地牢前,却见牢门是从里面被锁上的。他骂了一句,摸出了几个小包的硫磺硝石,都贴着符纸,这是上游给他的。
炸开牢门之后正要进去,身旁忽闪过一人,锦衣大惊,一伸手把人捞住,扯过来一看,双双震惊。
“七宝飞燕?”锦衣说。
七宝燕上下打量了锦衣几眼,骇了一跳:“操,衣锦夜行?”
☆、永蔚
锦衣忽然面露凶气,抬起一拳顶在七宝燕的肋下。七宝燕还沉浸在遇见锦衣的震惊中,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疼得吐了一口血。
“你来这里干什么?”锦衣跨上一步拽住七宝燕的衣领,“信不信老子今天揍你?”
七宝燕握住锦衣的手腕,一手伸过去掐住今锦衣的喉咙:“你辈分最小还自称老子,娘的,世道乱了!”
锦衣冷笑一声:“世道早就乱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上回还没打够是不是?等老子把人救出来,就让你满地找牙!”
“老子也是来救人的!”七宝燕嚎着嗓子嚷嚷,一旋身把锦衣踢开,攀着墙壁上的烛台,往水面上掠去。
七宝燕的步法很奇妙,踏在水面上没有激起一点水花,甚至连涟漪都没有。烛台上点着短短的蜡烛,快要燃尽了,昏暗的烛光倒映在黑水中。
锦衣骂了一句大爷,收拢自己的袍子跟着七宝燕上去。东厂的水牢地方很大,黑暗中隐约听到野兽的吼声。锦衣打了一个激灵,水面上吹着淡淡的风,风中挟裹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来救谁?”锦衣踹了七宝燕一脚,问他。
“我来把濮季松带走!崔秉笔给我安排的最后一个任务,让我在他兽化之前杀掉他!”
“操!你说你要杀谁?”锦衣咆哮。
七宝燕走在石桥上,突然停住,锦衣没稳住脚步,差点摔到水里去。锦衣刚想骂人,七宝燕低声喝斥:“别出声!你吵到我了!”
锦衣见他面色凝重,死死盯着前方,一阵阵的大风正迎面扑来。七宝燕微微弓起身子,抬手摸向腰后,抓住黄金刀柄。锦衣意识到情况不妙,站在七宝燕身侧,长剑噌然出鞘,袍子上的穿山飞燕鲜亮夺目。
地牢除了一扇门,其余没有出口,所以不会有风。地牢中关押的是犯人,所以不会有野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兽化了。”七宝燕压着嗓子说,“有人激怒了他。”
锦衣猛然转头,心脏像是被冰凉的利爪捏紧了:“你说谁?”
突然一阵狂风从水面上席卷儿来,沁凉的黑水被风卷起来,撞击在地牢潮湿的墙壁上,撞碎了几个巨大的笼子,把奄奄一息的烛台也给掀翻了。
霎时陷入黏稠的黑暗中,锦衣拉起袍子遮住自己的脸面,那些水珠落下来竟像是在下刀子,把他的衣袖削去了一块。
锦衣旋身与七宝燕靠在一起,把袍子缠在腰间,手中的长剑无光自明,寒芒甚是刺目。
七宝燕绷紧了身子,像是出击前的眼镜蛇,狂风扑打在他脸上,刮出了几道血痕。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发出隆隆的声音,如宫车经过,雷霆乍惊。
“准备好,他要出来了。”七宝燕沉声提醒锦衣,“不知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对付那东西。”
石破天惊一声怒吼,黑水哗啦啦地盖下来,锦衣和七宝燕同时仄身跃起,刀剑劈开那些水珠的时候竟发出铛锒的巨响。
“锦衣!这边!”七宝燕大吼一声,把手里的杖刀掷出去。
锦衣听到了七宝燕的吼声,他在暗色中看到一个移动的黑影,一双黄金色的眼瞳如岩浆肆意流淌!此时耳畔传来风声,他一惊,一柄黄金杖刀朝着自己奔来。
锦衣咬牙,飞身踏上刀刃,借力往上腾跃。七宝燕正好赶到刀下,抬臂接住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