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涛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说:“可是,我要的数目很大哩!”
“娘知道!要不你也不会跟家里开口不是。”
林学涛点点头,说:“我就知道,爹他不会答应的!”
林学涛娘沉默了会儿,嘴里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掏向自己衣兜里,“娘是个妇道人家,也没啥能帮上你的。小涛……”
借着昏黄的灯光,林学涛忽然发现,娘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旧手帕。
当着林学涛的面,林学涛娘一层层打开那个手帕,里面,一叠折在一起的钞票,灯光下散发着令林学涛兴奋的气味。
“这些钱,有的是你舅舅他们给娘置办衣裳的,有的是娘平日里省下来的。娘存了好些年头了,原本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和媳妇买点啥。既然你现在要用,那就拿去吧!”
林学涛听着娘轻轻说着,心里一阵又是感激又是酸楚。他知道作为一些穷乡僻壤的女人家,要攒下这些钱是何等的不易,一时手有些僵住了,不敢去接。
“娘,这些钱,我不能要……”
“傻小子,娘的钱怎么不能要了?天经地义哩。娘看得出来,你很需要这钱,你爹是个倔脾气,一个子儿也不肯出,娘也只能帮上这点忙了!”
林学涛娘说着,已经把手帕里的钱塞进了林学涛手里。又伸手捋了捋林学涛额头前被他爹的烟杆子戳乱的头发,嘴里喃喃着。
“我娃儿出息了,要干大事业哩!娘听了打心眼里替你欢喜哩!”
林学涛手里紧紧地赚着那充实的手帕,咬着牙,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非得将罐头厂的事干出点儿名堂来不可!也好让爹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翅膀硬了!
母亲的私房钱,对于林学涛的计划来说,可以说是帮了一大忙,离他的目标,也终于向前跨出了有点模样的一大步,可是,开工厂并不是过家家,那些钱跟机器的价格比起来,仍然远远不够。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母亲的信任与帮助,甚至父亲冷酷无情的责骂与羞辱,都令林学涛彻底地坚定了想法,他脑子里再也没有了放弃的念头。
第二天奔回学校,林学涛打起精神,上完了一天的课,刚刚放下教鞭,他就夹起书本,匆匆往自己的宿舍跑。不一会儿,校门外,刘强和妮子两人也远远地跑来,进了林学涛的屋子。
他们两个,是在林学涛早上离开家时,让自己娘托人通知来的。
一进屋,林学涛就把书桌上的东西清个一干二净,然后,把昨天晚上翻出来的积累,连同母亲给的私房钱,一股脑儿倒在了上面。强子跟着也把包袱里展开,稀里哗啦一阵翻抖,一堆零票落叶似的往书桌上撒,不时地还有几块硬壳子叮咚落在书桌上,滚到地上,满处跑。
“就只有这些?”
望着强子倒出来的那些钞票,林学涛皱着眉头问。
“是啊!涛子,这回我可是连裤裆里的钱都掏出来了。喏,卖山货的钱、给人家做小工的烟钱,甚至还有准备买土铳火药的钱,都在这儿了哩!”
林学涛伸手扒拉着强子带来的全部家当,脸上表情显得忧心忡忡。
强子看出他的担忧,长长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说:“唉,都他娘的几个穷光蛋!能干啥事儿呀!涛子,我看,你说的买机器的事儿,不靠谱哩!”
林学涛也不答他,把目光挪到了妮子身上。
“妮子,你的呢?”
妮子小心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布手绢,打开,里面也是一堆旧票子,却像柜子里的衣服一样叠得整整齐齐。其中大部分都是面额很小的票子,只有一两张大点儿。
“学涛哥,你看,上次咱贩山货,你给我买衣裳的钱还在哩!我一分也没动!”
妮子笑嘻嘻地指给林学涛看。
看着妮子脸上那幅勤俭光荣的自豪感,林学涛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了。他本该不能把钱拿来,但是现在实在困难啊,他也没有办法。
林学涛埋着头,在桌面上仔仔细细地清点着所有的大小钞票。耳边,响起妮子的声音:“学涛哥,你真的……要开罐头工厂了么?”
林学涛点点头。
“可我心里……怪不踏实哩!这么大一笔钱,要是……万一要是买来没用处咋办?”
妮子皱着眉头,没头没脑地问。
林学涛只顾清点钞票,也没回他。强子眉毛一皱,冲着妮子作了一个无语的表情,那意思仿佛是说:瞧你们女人那幅小心肝!
妮子被强子的眼神给吓住了,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插嘴。
好一会儿,林学涛终于从清点中抬起了头,目光有些迟滞地望着远处,似乎陷入了思索中。
“咋样?还差多少?”
强子碰了碰林学涛胳膊,急切地问。
“唉,远着哩,咱三个人加起来,也一共才四千三百多一点。就算只买一台机器,一套玻璃瓶子,起码也得一万二……”
强子听了,表情也僵了,一屁股软了下去。坐在地上。
隔壁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干练细碎的脚步声。
强子疑惑地望了望林学涛,“没事儿,是秦老师,她知道我要办罐头厂的事儿!”
强子点点头。
妮子见两个大男人都一筹莫展,插嘴说:“学涛哥,要不……我找我娘,还有我爹……”
“别傻了妮子!涛子连他爹都说服不了,还差点挨几板凳,你一个家里的丫头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