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固执地保留自我,拒绝迎合他人,却又害怕孤独,害怕空虚,于是制造了被我爱的人所爱的幻觉。
我宁可痛苦地活着,也不要麻木不仁,却又软弱到无以承受清醒的代价,于是假想那爱与美的化身是我的灵魂伴侣。
我为这荒谬而无情的世界而胆寒,却不愿接受唯有黑暗与虚无才是实在的残酷事实,于是臆想了重生的恩典。
我徒劳而绝望的抗争,至此却终于被碾碎成泥。”
写下长篇累牍的内心自白,她却丝毫没能镇静下来,全身反而因躁怒而不断地喘气、发抖,无数幽暗的碎片在头脑中纷纷闪现,蚕食她的生命。
“不!!!”她抱住头,在极度的恐惧和压抑中厉声尖叫,如同一个迷失在黑夜中的幼儿的绝望呼救。
没有声音回应她,除了她自己的狂乱呼喊,除了死亡的咳嗽。
她不过是一个滑稽的独角戏演员。
她的人生,甚至无关悲剧喜剧之分,只是一出没有观众的笑话和闹剧。
她很冷,她很怕。
但没有人会,也没有人能帮助她。
克里斯蒂亚诺?
美从来不是救世主,而是不合时宜却不可抗拒的毒品。他和她,是生存的两极,彼此绝不相容,注定要引起她的痛苦。
最后,安娜丽塔忍住了可悲的哭泣,挺起背脊,绷紧面孔,恢复轻蔑而冷漠的神态。
那就这样吧。
她不会再哀求,不会再祈祷,不会再抱幻想。
但她也绝不会逆来顺受。
很快,门铃响了,回荡在整个阴冷而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有天崩地裂的作用。
她木然起身,打开房门。
克里斯蒂亚诺正站在门外,衣衫优雅简洁,形貌修长昳丽,精致得像件工艺雕刻。
“你的外卖。”他举高手里的打包袋,“请签收。”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克里斯蒂亚诺却忽然收回手。
“你要晚饭,还是外卖员?”他调皮地问。
她凝视着他华美的脸,本能地回答:“我想要你。”
他咯咯地笑了,轻吻了她一下。“回答得很好——现在两样都是你的。”
然后,克里斯蒂亚诺走进屋,取出一瓶红酒和几个打包盒,逐一打开盖子,露出仍然冒着热气的鲜美食物。
“罗曼尼·康帝。法式蘑菇浓汤。”他一一开始介绍,“三文鱼意式焗饭,我已经帮你在上面洒了半瓶辣椒汁了——噢,服务员都被我惊呆了。还有里面的西兰花,你不喜欢,所以我挑出来了,方便你先把最难吃的蔬菜吃掉……值不值得给我打满分?”
她毫无反应,耳边听到了他活泼的声音,却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则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说:“你完全打乱了我的安排,知道吗?本来,在餐厅里,你会享受到公主的待遇。不过……好吧,现在就只有我们在这里享受二人世界,没人打扰,也不坏。”
她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紧盯着他,用目光勾勒他刚毅的轮廓,上挑的眉,圆大的棕眼,小巧的尖鼻子,丰润姣好的唇……他真的好美啊。
也好可恨啊。
永远纯洁无辜,天真快乐。
永远无畏无惧,莽撞大胆。
命运以严厉培养长子的方式对待他,再多考验,再多磨砺,终归是为了令他完全释放最完美的自己。
到头来,他依然得到了足够的宠爱呵护,他依然是光明的绝对宠儿,自始至终远离真正的黑暗,真正的绝望。
而她呢?
她大概只是诸神的一个玩笑,一个喷嚏。
美与荒谬。光与阴影。
两者的交汇只是一闪而逝的梦境碎片,终将再度无法触及,水火不容。
——他总会幸福快乐地过完充实的一生,他不会受你任何的坏影响。
——抵不过时间,抵不过自然规律……爱,也不过是这么回事。
——在地狱里腐烂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靡菲斯特之所以那么可恨,或许正是因为他把最悲惨的真实拖到了阳光下。
她始终不说话,克里斯蒂亚诺有些不安了。
“怎么了,安娜?”他小心翼翼地问,“医生说了别的什么吗?”
她终于抬起头,语气毫无起伏:“如果我要病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怔了怔,一下子慌了神:“你不是说真的吧?”
“只是假设。”
克里斯蒂亚诺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我当然会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抗争。”
她前所未有地厌恶“抗争”这个词。
“凡人终有一死。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他皱起眉,十分不情愿:“别问我这种问题。我不愿意想象这个。有什么必要呢?”
安娜丽塔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要求回答。
他无奈地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