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教训,穆久宁就身体力行,再次微服私访了一回。

使节团里的几个人第二日莫名消失,卯月知道缘由也没追问。待够了出访的日子,带着少了几个人的使节团回了燕国。

当然,身体的不适让他不知心里骂了穆久宁多少次。

可谁知,他与穆久宁的关系被他的师父知道了。刚踏进燕国土地就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

燕国用卯月的性命威胁,要穆久宁割地交换。

穆久宁知道卯月被抓勃然大怒,发动了对燕国的战争。不放人,就打灭燕国。无缘无故的战争让两国人民痛苦不堪,而此时其他国家也一齐对大梁发难。亲自披挂上阵的穆久宁仗着国力强盛硬是承受住了多国围攻。但人民怨声载道,国库也日渐空虚。

不能再打下去了,这样疯狂的战争会遭天谴的。

穆久宁身上的煞气越来越强,他不管不顾的延续着战争。

战争使人发狂,它能造就英雄,也能毁了英雄。

不能再打下去了。

卯月被再次关进了冰室里,他知道穆久宁不可能接受那种割地换人的耻辱。他大概能想象到外界的情景。

卯月的巫蛊师师父恨极了坏他大事的卯月,他打断了卯月的四肢,将他钉在冰棺中。他将他的蛊虫喂给卯月,那虫子的啃咬比那寒毒还要疼。卯月的眼睛被他刺瞎,舌头被割掉,但他依旧没有死,他们喂给他一种恢复力极强的药,他不能死去,但也不能好好地活着。疼痛得麻木,但是卯月相信穆久宁一定会来救他,他一定会带他走,他相信他。

不存在神明,神明不会治愈他的伤痛,不会轻声哄他睡觉,不会拥抱他给他温暖。

穆久宁就是他的神。是他的一切。

自己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那日,师父再次进来。似疯似狂,外面乱成一片,听起来是城被攻破了。

是穆久宁来救他了。

卯月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但久久师父都未行动。只听着老人疯癫的说着“哈哈哈,他来了,他还是来了,造了那么多罪孽,他居然真的敢来。我要让他看看,他努力的一切破灭的感觉。”

接着,老人枯瘦的手打开了卯月身上钉着的长钉,他拖着卯月走向神殿。

庄严肃穆的神像,威严的耸立在那里看着他们。

浑身是血的卯月被老人再次钉在了神像下。

英武的年轻皇帝破门而入。

老人将手中的尖刀毫不犹豫地狠狠插入卯月的心脏,他顺势按了下去,卯月沾染了血迹的素白内衫上,一朵鲜红的蔷薇缓缓绽开,开的鲜艳,开的壮丽,整件衣服都变成了红色。他再也无法对着穆久宁妖艳一笑,缓缓地垂下头去。

年轻的皇帝一剑将老人劈开,颤抖着将卯月搂在怀里,他甚至不敢抽出那把钉在心脏的刀,他怕他会疼。

神殿里传来了绝望的嘶吼。

神明啊,你真的看着这世间吗?你真的看见过这个少年吗?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待他?

神明啊,如果你不爱这世间,那我毁给你看!

屠城————把他们杀干净!!!

年轻的皇帝抱着一具残破的尸体冷冷地下了命令。

就让这燕国为他陪葬吧!

恍惚中,卯月的魂魄睁开双眼。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镜子里是此时燕国的腥风血雨。士兵残忍的进行着屠城,哭喊和哀嚎此起彼伏,人间地狱。

他看到了穆久宁,他的爱人。

他抱着自己不成样子的尸体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杀戮,不,不能这样。他的爱人本是世上最温柔最贤明的人。

“想救他吗?他快要入魔了,若神明出手,他将魂飞魄散就此消失。”

“救他,我要救他。我该怎么做?”

“成为新的神明,制止这场屠杀吧。”

“好”

“成为神明你将忘记自己的一切,世间的一切也将忘记你。你将不知爱恨,不懂悲喜,不念过去。你能做到吗?”

“......好”

白光乍现,卯月身上的光芒愈发刺眼。

我曾经是相信神明的,但我没有得到救赎。

如今我身为神明,我将保佑所有向我祈求的人,我将保佑我爱的人转世轮回的每一世。

战火平息,屠杀被神明制止。年轻的皇帝恢复了神志,也不再记得卯月是谁。他仍旧励精图治,大梁的基业即使百年之后也可保江山稳固。

谁也不知道在哪日皇帝找到了什么,只是那之后,他逐渐放权太子。

在太子成年的那一年,他退位出游。

没人知道皇帝去了哪,新皇说不必再找,那是父皇的意愿。其实他也不知道父皇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向着大漠方向踏上了旅途,带着一个火红的吊坠。

那是燕国的方向。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大梁早就淹没在历史的车轮下。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大梁久宁皇帝,励精图治,创造了久宁年间的盛世。其人嗜血暴躁,但于国家一事极其慎重。是谓乱世英雄,千古明君。元照初年退位出巡游玩,此后再无记载。

卯月再次见到了一个信徒,一身白衣,眉目温柔。

他千里迢迢来到这久远的神殿废墟。

卯月只一眼就知道了他身上发生的事。这朵开在乱世的茉莉花,意外地有着和他一样坚决的心。该产生一个新的神明了,收个徒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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